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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六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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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个时候，苏敏念大二下半学期，法语联盟搞了一个电影周，有两场在阿尔诺所在的大学礼堂放映。她跟着几个同学一起去看，第一天就遇到了几个法国学生，其中就有阿尔诺。一帮人都是差不多的年纪，很快就混熟了。后来电影周转战到城市西南面的一个电影院，他们也跟着转移了阵地。
第一件，是回家。
外语学校的女学生崇洋，似乎是社会上流行的说法。几个女生被说的红了脸，却又不知道怎么解释。
阿尔诺看不惯她这副无动于衷的样子，走过去抢下那只黑色人体模型，推倒在地上：“你能不能不要这么自私啊？你什么事情都不管，不给家里打电话，不管你的亲人，不管你的朋友，不管自己的身体，为了什么？只为这些衣服裙子？”
苏敏猜到是妈妈在找她，先找到她爸，又找那个女同学，而后又顺藤摸瓜找到阿尔诺那里去了。她突然有些怕，就像小时候有一次，她偷偷溜出去，在一个同学家里玩到天黑，回家路上看到爸妈推着自行车在马路上找她，回家自然是挨了一顿臭骂，要不是爸爸拦着，可能还得挨打。
这个一时兴起的吻曾在学校里传的沸沸扬扬，如果苏敏和阿尔诺真要谈恋爱，那个时候就会谈了。但事实却是，什么都没发生。后来聊起那件事，她嘲笑阿尔诺是唯一不懂French Kiss的法国人，阿尔诺也只是不以为然的撇撇嘴。
他真的就静下来了，半天才轻声问她：“你就一点都不想知道你妈妈为什么发那么大的火？”
他的举动毫无理由的成了压垮她的最后一根稻草，她狠狠推了他一把，声泪俱下，朝他大叫：“你干什么！你算什么啊！你什么都不懂！你们全都一样，什么都不知道！”
苏敏难得看见他这么霸气，倒有些心虚了，老实回答：“没上哪儿啊，就在工作室睡了一觉。”
一群老伯老太在旁边看热闹，其中一个老头朗声斥道：“一帮小姑娘排着队和外国人亲嘴巴，像什么样子……”
“不就是我没随她心意嘛，我们全家都得听她的……”苏敏忍不住冲了他一句。
阿尔诺没接她的话茬，反倒是看着她，说：“你不应该这样对你妈妈。”
阿尔诺还在她身后跟着，左右都是D-sign的学生，其中不少是熟面孔，有跟苏敏打招呼的，也有带着些好奇八卦的目光偷偷瞧着他们的。
阿尔诺以为她回心转意，就说要送她回家。
“什么责任？”苏敏冷笑，“我不过就是分租你一间屋子，你有什么责任？”
苏敏不想再生是非，回头对阿尔诺说：“你别跟着我了，我家里的事情我自己会解决，你要是怕担责任，我今天下午就到你那儿去，把东西搬走，这样总行了吧。”
去学校的路上，她打开手机，无数条信息落进来。有几条是她爸爸发的，还有她大学同寝室的一个女同学发的，剩下发件人全都是阿尔诺，心急火燎的问她上哪儿去了？要她赶紧给他回电话。
“我不是那个意思……”阿尔诺急了。
心里反反复复绕着的却是另一句话，唯一一个懂得她，支持她的人，她的外公，可能也要离开她了。
“苏敏，”阿尔诺也终于开口了，“你应该也感觉得到吧，我一直都喜欢你。”
苏敏不说话，两人面面相觑。几秒钟大眼瞪小眼之后，她突然意识到，刚才阿尔诺为什么会跟她说起他们刚认识时的事情。
苏敏被他抢白的说不出话，半晌才反问回去：“关你什么事啊？！”
那天下午，D-sign没课，苏敏向方书齐请了假，做了两件事。
她还是说：“你管不着。”
第二件，是去阿尔诺那里，对他说她会尽快找地方，把放在他那里的东西搬走。
妈妈果然不在，想来是在医院忙着看病做手术。苏敏收拾了一包替换衣服，常用的工具和书，在客厅茶几上留一封信，很简单的一句话，说她从这一天开始就搬出去住了，一切安好，不必担忧。
“你外公确诊是奥兹海默症初期，”他打断她，“CT显示最近还有过一次轻微的中风，这都是你妈妈让我告诉你的，她说得太快，好多术语，我也没太听懂……”
苏敏没再回头，走进教室，当着他的面把门合上了。
离开家之后的第一夜，苏敏就在冥想室的长沙发上凑合着睡了一觉。虽然“床”不够舒服，心情也不好，但毕竟累了一天了，又来来回回奔波了这一场，眼睛一闭就睡的不省人事，一直到第二天早晨清洁工来上班，才被吸尘器的声音惊醒，匆匆梳洗了一下，去D-sign上课。
她一口回绝。
“你要是有什么事，我也有责任的，你知不知道？！”阿尔诺回答。
苏敏气不过，拨开人群走到阿尔诺面前，伸手勾住他的脖子，踮起脚在他嘴上亲了一下，回头对那个老头说：“老伯，这样才叫亲嘴巴。”
“你这一晚上跑哪儿去了？”他劈头盖脸的问她，嘴里吐出的气凝成一团淡淡的白雾。
阿尔诺看着她问：“你真觉得我们就只是合租房子的关系？”
头一天搞不清状况，他们到了早了，等在门口，见了面便一个接一个贴贴脸颊打招呼，就像平常在学校里一样。
她一向是大大咧咧乐乐呵呵的人，阿尔诺从没见她这个样子，用这样的语气讲话。他愣了一下，也慌了神，伸手抓住她的肩膀，不停的对她说：“苏敏，你怎么了？对不起，对不起……”
“你能不能不要管我们家的事？”苏敏回答。
阿尔诺无视她这句话，还是气势汹汹：“手机为什么关机？让你回电话为什么不回？”
他问她今晚打算上哪儿？
阿尔诺愣了一愣，气势上顿时输了大半。苏敏趁这工夫把他往边上扒拉扒拉，噔噔噔上台阶，进了设计楼的大门。
阿尔诺继续说下去，苏敏觉得脑子里木木的，好像根本不明白他话里的意思，仍旧没有停下手，继续收拾自己的东西，把一件做到一般的白坯布衣服从人体模型上拆下来。
哭了一会儿，苏敏渐渐冷静下来，她一向最烦这种琼瑶戏，很快意识到这造型有多尴尬，深呼吸几次，放开阿尔诺，站起来，用手挡着半张脸，头发挡着另外一半，拿了自己的东西，匆匆告辞。
苏敏一开始还试图甩掉他的手，后来实在觉得伤心，干脆就抱紧了他，抵着他胸口哭开了。阿尔诺拉她在沙发上坐下，轻轻搂着他，絮絮叨叨的说着什么，她大部分都没听进去，隐约知道是在说大学时的事情。他们俩不同大学，不同专业，虽说两间校园离得不远，但毕竟还是毫不相干的两个人，若不是一次联谊活动，他们也不至于能认识，又混得这样熟。
她一时不知该怎么办，电话捏在手里，却没按拨号键，一直到公共汽车到站，从车上下来，穿过马路进了纺院的校门。她朝设计楼走过去，远远的就看到一个穿深灰色外套和牛仔裤的瘦高个儿站在楼门口，看到她，就朝她跑过来了。那瘦子不是别人，正是阿尔诺。
那个时候，苏敏念大二下半学期，法语联盟搞了一个电影周，有两场在阿尔诺所在的大学礼堂放映。她跟着几个同学一起去看，第一天就遇到了几个法国学生，其中就有阿尔诺。一帮人都是差不多的年纪，很快就混熟了。后来电影周转战到城市西南面的一个电影院，他们也跟着转移了阵地。
第一件，是回家。
外语学校的女学生崇洋，似乎是社会上流行的说法。几个女生被说的红了脸，却又不知道怎么解释。
阿尔诺看不惯她这副无动于衷的样子，走过去抢下那只黑色人体模型，推倒在地上：“你能不能不要这么自私啊？你什么事情都不管，不给家里打电话，不管你的亲人，不管你的朋友，不管自己的身体，为了什么？只为这些衣服裙子？”
苏敏猜到是妈妈在找她，先找到她爸，又找那个女同学，而后又顺藤摸瓜找到阿尔诺那里去了。她突然有些怕，就像小时候有一次，她偷偷溜出去，在一个同学家里玩到天黑，回家路上看到爸妈推着自行车在马路上找她，回家自然是挨了一顿臭骂，要不是爸爸拦着，可能还得挨打。
这个一时兴起的吻曾在学校里传的沸沸扬扬，如果苏敏和阿尔诺真要谈恋爱，那个时候就会谈了。但事实却是，什么都没发生。后来聊起那件事，她嘲笑阿尔诺是唯一不懂French Kiss的法国人，阿尔诺也只是不以为然的撇撇嘴。
他真的就静下来了，半天才轻声问她：“你就一点都不想知道你妈妈为什么发那么大的火？”
他的举动毫无理由的成了压垮她的最后一根稻草，她狠狠推了他一把，声泪俱下，朝他大叫：“你干什么！你算什么啊！你什么都不懂！你们全都一样，什么都不知道！”
苏敏难得看见他这么霸气，倒有些心虚了，老实回答：“没上哪儿啊，就在工作室睡了一觉。”
一群老伯老太在旁边看热闹，其中一个老头朗声斥道：“一帮小姑娘排着队和外国人亲嘴巴，像什么样子……”
“不就是我没随她心意嘛，我们全家都得听她的……”苏敏忍不住冲了他一句。
阿尔诺没接她的话茬，反倒是看着她，说：“你不应该这样对你妈妈。”
阿尔诺还在她身后跟着，左右都是D-sign的学生，其中不少是熟面孔，有跟苏敏打招呼的，也有带着些好奇八卦的目光偷偷瞧着他们的。
阿尔诺以为她回心转意，就说要送她回家。
“什么责任？”苏敏冷笑，“我不过就是分租你一间屋子，你有什么责任？”
苏敏不想再生是非，回头对阿尔诺说：“你别跟着我了，我家里的事情我自己会解决，你要是怕担责任，我今天下午就到你那儿去，把东西搬走，这样总行了吧。”
去学校的路上，她打开手机，无数条信息落进来。有几条是她爸爸发的，还有她大学同寝室的一个女同学发的，剩下发件人全都是阿尔诺，心急火燎的问她上哪儿去了？要她赶紧给他回电话。
“我不是那个意思……”阿尔诺急了。
心里反反复复绕着的却是另一句话，唯一一个懂得她，支持她的人，她的外公，可能也要离开她了。
“苏敏，”阿尔诺也终于开口了，“你应该也感觉得到吧，我一直都喜欢你。”
苏敏不说话，两人面面相觑。几秒钟大眼瞪小眼之后，她突然意识到，刚才阿尔诺为什么会跟她说起他们刚认识时的事情。
苏敏被他抢白的说不出话，半晌才反问回去：“关你什么事啊？！”
那天下午，D-sign没课，苏敏向方书齐请了假，做了两件事。
她还是说：“你管不着。”
第二件，是去阿尔诺那里，对他说她会尽快找地方，把放在他那里的东西搬走。
妈妈果然不在，想来是在医院忙着看病做手术。苏敏收拾了一包替换衣服，常用的工具和书，在客厅茶几上留一封信，很简单的一句话，说她从这一天开始就搬出去住了，一切安好，不必担忧。
“你外公确诊是奥兹海默症初期，”他打断她，“CT显示最近还有过一次轻微的中风，这都是你妈妈让我告诉你的，她说得太快，好多术语，我也没太听懂……”
苏敏没再回头，走进教室，当着他的面把门合上了。
离开家之后的第一夜，苏敏就在冥想室的长沙发上凑合着睡了一觉。虽然“床”不够舒服，心情也不好，但毕竟累了一天了，又来来回回奔波了这一场，眼睛一闭就睡的不省人事，一直到第二天早晨清洁工来上班，才被吸尘器的声音惊醒，匆匆梳洗了一下，去D-sign上课。
她一口回绝。
“你要是有什么事，我也有责任的，你知不知道？！”阿尔诺回答。
苏敏气不过，拨开人群走到阿尔诺面前，伸手勾住他的脖子，踮起脚在他嘴上亲了一下，回头对那个老头说：“老伯，这样才叫亲嘴巴。”
“你这一晚上跑哪儿去了？”他劈头盖脸的问她，嘴里吐出的气凝成一团淡淡的白雾。
阿尔诺看着她问：“你真觉得我们就只是合租房子的关系？”
头一天搞不清状况，他们到了早了，等在门口，见了面便一个接一个贴贴脸颊打招呼，就像平常在学校里一样。
她一向是大大咧咧乐乐呵呵的人，阿尔诺从没见她这个样子，用这样的语气讲话。他愣了一下，也慌了神，伸手抓住她的肩膀，不停的对她说：“苏敏，你怎么了？对不起，对不起……”
“你能不能不要管我们家的事？”苏敏回答。
阿尔诺无视她这句话，还是气势汹汹：“手机为什么关机？让你回电话为什么不回？”
他问她今晚打算上哪儿？
阿尔诺愣了一愣，气势上顿时输了大半。苏敏趁这工夫把他往边上扒拉扒拉，噔噔噔上台阶，进了设计楼的大门。
阿尔诺继续说下去，苏敏觉得脑子里木木的，好像根本不明白他话里的意思，仍旧没有停下手，继续收拾自己的东西，把一件做到一般的白坯布衣服从人体模型上拆下来。
哭了一会儿，苏敏渐渐冷静下来，她一向最烦这种琼瑶戏，很快意识到这造型有多尴尬，深呼吸几次，放开阿尔诺，站起来，用手挡着半张脸，头发挡着另外一半，拿了自己的东西，匆匆告辞。
苏敏一开始还试图甩掉他的手，后来实在觉得伤心，干脆就抱紧了他，抵着他胸口哭开了。阿尔诺拉她在沙发上坐下，轻轻搂着他，絮絮叨叨的说着什么，她大部分都没听进去，隐约知道是在说大学时的事情。他们俩不同大学，不同专业，虽说两间校园离得不远，但毕竟还是毫不相干的两个人，若不是一次联谊活动，他们也不至于能认识，又混得这样熟。
她一时不知该怎么办，电话捏在手里，却没按拨号键，一直到公共汽车到站，从车上下来，穿过马路进了纺院的校门。她朝设计楼走过去，远远的就看到一个穿深灰色外套和牛仔裤的瘦高个儿站在楼门口，看到她，就朝她跑过来了。那瘦子不是别人，正是阿尔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