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卷二十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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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一篇

    潜入西市仓库的盗贼

    古时,××天皇朝代,有盗贼潜入了西市仓库。检非违使听说库内有贼,就围住仓库,准备捉拿。其中有位名唤××的尉官,戴着官帽,穿着青袍,携带着弓矢,赶到库前。这时,有个刑满录用的捕役,手执长枪,把守在附近,贼徒从库门缝里唤他。

    捕役近前问他有什么事,贼徒说:“你去对尉官说请他下马到仓库前来,我有机密大事密报。”捕役听后就到尉官身边报告说:“贼徒是如此讲的。”尉官一听,就要到仓库门口去,所有的检非违使都拦阻说:“这去不得!”

    但是,尉官认为贼徒既说有机密事,其中必有缘故,便下马来到仓库门前。这时,贼徒打开库门,对尉官说声:“请进!”尉官便走进去了。不料进去之后,贼徒却从里面上了锁。检非违使一看便说:“这真成何体统,我们是捉藏在库里的贼的,而尉官反倒听他的话,进库上锁密谈,真是荒唐罕见的事。”纷纷非议,气恼不已。

    过了一会儿,库门开了。尉官走出来,上马回到检非违使跟前说:“此事非同小可,暂时不要捉拿,待我去面奏朝廷。”说罢便往大内去了。

    他走之后,检非违使还围守着仓库,不久,尉官回来说:“天皇有旨:不许捉拿此人,大家可火速回衙!”检非违使一听,便都回去了。尉官独自留下,等到黄昏时分,到库前对贼徒宣示了天皇的旨意。贼徒听罢放声痛哭,此后尉官返回大内去了,贼徒也离开仓库,不知去向。

    这究竟是什么人,无人知道,个中的底细,始终也无从探悉。

    第二篇

    多襄丸、调伏丸二强盗

    古时,世上有两个盗贼,一个叫多襄丸,一个叫调伏丸。

    多襄丸是个出名大盗,经常破库盗窃财物,也屡次落网下狱。调伏丸这个贼,不知由于什么缘故,却无人知晓 [1] 。多襄丸也有类似的地方。当时,多襄丸很是奇怪。人们虽然听说有个调伏丸,可是始终也不知道他究竟是谁,只是觉得诧异而已。

    可见调伏丸是个极狡猾的家伙。他和多襄丸一起行窃,却能不露行藏,人们都说:这实在不容易。

    第三篇

    行踪诡秘的女盗

    古时,也不知在什么朝代,有个年约三十上下,瘦高身材,腮下微有赤须,不详姓氏的武士。

    一天傍晚,这个武士路过××和××地方之间时,听到从一家落下半扇的板窗里传出口哨声,接着伸手召唤他,于是他便走过去问道:“招呼我吗?”就听到一个女子的声音说:“我有话要对你说,这个门虚掩着,一推就开,请你进来吧!”武士心里虽然有些狐疑,还是推门进去了。

    女子迎出来说:“请锁上门!”武士锁门之后,走了过去,女子又说:“请上来!”武士便登上席去,进帘内一看,室里收拾得非常整洁,女子年约二十岁,长得很是清秀,独坐在那里。武士见她笑靥迎人,就偎凑在她的身边。女子既然多情,男子又怎肯放过这个良机,二人终于成就了好事。

    这家除了女子,别无他人。武士虽然纳闷,不知究竟是什么所在,但因贪恋爱欲,便不顾许多,一直睡到天黑。入夜之后,有人叩门,武士因家中无人,便亲自去开,只见两个武士打扮的男人,一个管家婆似的妇人领着一群仆妇走进房来。他们放下板窗,点上灯烛,便用银制的杯盘端来精美的饭菜,供作武士和女子食用。武士暗想:自进门以来,门便上锁,事后也未见女子召唤任何人,如何连给自己吃的饭食都端来了,莫非她另有夫君不成。但由于饥饿,就把食物吃光。女子也毫无忌避,就[像是结缡多年的夫妻似地]陪着他吃起来。

    饭后,那个管家婆模样的妇人便进来收拾了杯盘退去。后来,女子叫武士锁上房门双双就寝。晨起又听有人叩门,男子开门一看,又来一伙人,却不是昨夜的那一伙,这伙人进来以后,有的支板窗,有的揩拭洒扫,片刻之间端来粥饭侍候他们吃,接着又为他们送来午饭,饭后又都依旧退去。

    就这样过了两三天,女子问男子说:“你要出门吗?”男子答道:“我想到一个朋友家里办点事。”女子说:“那你就快去吧!”不到片刻工夫,只见三个穿着猎服的仆从和马夫一起牵来一匹备好上等鞍鞯的骏马。女子并从卧房后储藏室里取来一身使他非常中意的华美服装让他穿上。男子换衣跨马,带着这伙仆从动身去了。这些仆从在路上侍奉着,真使他心满意足,回来时女子并没作什么吩咐,仆从们就牵着马回去了。所用食物女子也不用操心,到时便有人不知从哪里给端来了,而且日日如此。

    这样安详舒适地过了约有二十天,女子向武士说:“你我一旦邂逅竟然结成夫妇,总是前生注定的,今天无论什么,你也不会顾及死活,拒绝我的话吧。”武士道:“一点儿不错,现在我死活全听你的吩咐了。”女子听后说:“这真令我高兴!”说罢吃饭收拾了杯盘。白天这里总是没有别人的,饭后,女子向武士说:“来!”便把他领到后屋,用绳子系起武士的头发,把他绑在刑架上,然后扒去他的上衣露出脊背,弯捆两腿,女子则头戴乌帽子,身穿猎服,打扮得干净利落,手执竹板照准男子脊背狠狠打了八十板。打罢,问男子道:“你觉得痛吗?”男子答道:“不,没有什么。”女子说:“果然不出我之所料!”便撮起一把灶边灰土和着好醋让他服下,并打扫干净了地上的土,命他躺下,片时之后女子把他拉起来,这时,他已经恢复如初了。这以后端来的饭菜更比已往丰盛了。

    经她尽心照护,约莫有三天工夫,武士的杖伤便大体平复了。这时,她又把武士带到那间屋里,照样捆在架上,对准伤疤狠打了八十下,只见竹板起处血肉模糊,狼藉不堪。打罢又问:“你受得了吗?”武士面不改色,答道:“受得了。”女子对他更加夸奖,照顾得也越发尽心了。过了四五天,又照样抽打一顿,武士也总回答说:“受得了。”此后就变了地方抽打他的腹部,男子仍旧说:“算不了什么。”这更博得了女子的格外赞扬和殷勤看护。过了几天,杖伤痊愈,一天傍晚,女子取出一套青色猎衣袴裙,一张雕弓,一只箭筒,还有裹腿草鞋等物,叫他穿戴起来。

    穿后,女子吩咐他说:“你现在就去蓼中门,到后悄悄地拉响吹弓弦,自会有人拉响弓弦来回答你。你可以再吹××,那边也会吹××,那时你就可以让他走出来,他要问‘你是什么人?’你只回答说‘我在这里。’随后你就随他去,他让你站在哪里你就站在哪里,严防有人来妨碍你们的行动。事毕之后再到船岳岗等候分赃。但有一件,他们分给你的财物,可千万不能要。”女子反复地叮咛了他。

    武士按照女子吩咐到了那里以后,一用暗号果然唤来了人,一看,站在那里的二十来个人,全是一样打扮,相隔不远,还站着一个面色白皙身材矮小的人,大家对他全有敬畏的神情,另外还有二三十个仆从。那人和众人计议之后,便带领他们一起进入京城。他们来到一个大户人家门首,那人做了布置,分派那二十来个人三三两两地把住附近可能有所戒备的人家门口,接着便率领众人闯进了大宅。对于武士为了试探他的武艺和胆量,就派他参加把守可能有所戒备的人家了。武士把守的那户人家果然有戒备,听声后就放箭似乎要闯出来,可是这个武士能战善射把他们全打了回去,其他人们的行动他也看得清清楚楚。抢完之后,一同来到船岳岗下分赃。当分给他财物时,他说:“我不能要,今天来只是为了试练试练。”并没接受财物。站在一旁为首的贼人见他如此,露出满意的神情,后来大家各自散去。

    武士回来时,只见洗澡水已经烧好,饭菜准备停当,他洗澡吃饭已毕又和那女子一同睡下。因为他和这女子难舍难分,所以做此勾当,也是甘心情愿。

    他参加这种行事已经七八次了。有时受命手持刀枪闯入宅内,有时携带弓箭把守在外,每次他都能奋勇尽职。女子见他有如此本领,一天,取出一把钥匙向他说:“你拿它到六角堂以北、××以×的这样一个地方,那里有许多仓库,你可打开那尽头的库门,把看得上眼的东西捆扎起来,附近有很多车行就雇辆车子装运回来。”说罢,把钥匙递给了他。他按照女子吩咐,去到那里一看,果然有很多仓库,打开那个仓库一看,里面全是贵重细软,他不由得暗自称奇。于是就按照吩咐把那些财物装车运回家来随意使用。

    这样的生活,不觉过了一两年。

    后来,女子时常落泪仿佛有什么心事。武士觉得有些反常,惊疑地问道:“你为什么这样伤心?”女子说:“我不为别事,只怕有朝一日你我也许要分离,所以伤心。”武士说:“好端端地为何说出这种话来。”女子说:“世事变幻无常,人生也是如此。”武士以为她说说罢了,毫未介意,便说:“我要出去走走。”女子和已往一样给他准备妥当,打发他出门。武士满以为这些仆从和乘用的马匹一定也和已往一样,和他同去同归。因为他要在那里待个两三天,所以当晚就把仆从和马匹一起留下了。不料在次日黄昏,仆从们牵马外出,一去不返。他想明天就要回家,这是怎么一回事呢,就到处寻找,始终不见踪影。他又惊又疑,赶忙向人借了一匹马奔回家里观看,原来的那所住房却已不见了,又到仓库处一看,也是痕迹全无。想打听别人,又无人可问,这时他才想起女子日前所说的话来。

    武士无计可施,只好借住在相识的家里。这时他已养成盗癖,就独自去劫盗,一共做了两三次案,后来失手被捕,在受审时,把往事原原本本地全招了出来。

    这件事真是离奇,这个女子莫非是神怪化身,能在一两天内把房屋仓库拆得痕迹不留,确系罕见的奇事。更令人不解的是,她率领仆从携带很多财物远避他方,后来怎能始终没有着落呢!还有,她独坐家中,并没见她发号施令,而仆从却能按时前来侍奉,一如其意,这些举动也极是奇怪的。这个男子在那里和她同居两三年之久,竟也没看出任何形迹来,而且那些和他们同去劫盗的伙伴究竟是些什么人,他也丝毫不知底蕴。只有一次,当他去会合那伙人时,在离人群稍远的地方站着一个人,大家对他很是敬重,借着火光看来,那人面色非常白皙,迥异男子,相貌酷似和自己同居的女子,因此,他忽然想起,这人莫非就是她。但又辨认不清,也就猜疑不定地放过去了。

    这确实是一件稀奇的事。

    第四篇

    遁世人招××××为赘婿

    古时,有一人姓××名××,父母双亡,度日维艰,他因不曾婚配,很想要一个富有的妻室。这时他听说有个父母双亡只身过活的富家女子,便去求亲表示爱慕,经过女子允许之后,这个男子就到女家和她同居。

    男子到了女家看到房舍整齐,用人众多,家道确是殷实,就以仆妇来说,连大带小竟有七八人之多,个个穿得整整齐齐,许多女童也都年轻伶俐。至于给自己预备的衣服和随身小厮的穿戴,俱都华美异常,也不如是从何处拿来的,牛车等物更是应有尽有。男子到此满心欢喜,直以为神佛保佑。再说妻子年仅二十多岁,容颜秀丽,头发很长,过去固然看到不少宫中女官,但也不能和她相比,他因此非常欣喜。从此每夜都到女家去宿 [2] ,不觉过了四五个月,妻子怀孕已将三月,稍感不适。一日白昼,有两个上年纪的妇人前来服侍,给妻子揉捶肚腹,男子生怕是早产,就担心地守在她的身边,过了一会儿,服侍的妇人一个个全都退了出去。男子躺在那里心想:这一定是见我睡在这里恐有不便才退出去的,正在这时,有人从北面远远走来,拉上了屋里的隔扇。

    又过一会,另一扇隔扇突然被拉开了。他想这是谁呢,不由得扭过脸去看,只见从外边伸进一只鲜红内衣和用苏芳染成的紫红色猎服的两色袖口,正在他寻思的刹那间,那人已探进头来,头发拢在脑后,官帽子也没戴,简直像个跳落蹲舞 [3] 的。他又惊奇又畏惧,以为是在白天里进来了强人,便伸手抄起枕边的大刀,高声喝道:“你是何人!来人呐!”这一来,吓得他妻子用被蒙头,遍身流汗。

    那个像跳落蹲舞的人,听他一喊,赶忙凑过来说道:“请先别则声,我对你并无恶意。我这身打扮也难怪你害怕,但是我想你听清了我的话,或许感到可怜呢!要害怕那时再怕也不迟。”说到这里,已泪流满面,失声痛哭起来,再看妻子仿佛也在啜泣,男子这时更是莫名其妙,心想,若说是强人来抢劫,或者蓄意杀人,却没有这样的形象,反倒伤心痛哭,真是令人不解,于是便端坐起来,镇静了一下,然后问道:“这究竟是怎么一回事?你是什么人?为什么来说这番话呢?”只听那人道:“话是有些碍口,但又不能长期隐瞒下去,只好直说了。”接着说:“这个和你衾枕与共的人,是我的独生女儿,没有母亲,我非常疼爱她,一直把她留在家里,因此没有择婿。当初没有把详情说明,因为不知你能否白头偕老,现在她已有孕,你又有一片真心,这不便再隐瞒了。现在既然见到了你,我也了却一段心事。但还要说明白,如果你嫌她是我这样人的女儿,就此断绝往来,我也绝不能善罢甘休,那时恐怕对你不利。你听了这番言语,若能不变初衷,我也保你一生快乐,受用不尽。除你之外,再没有人知道她的身世,我今后也不会再来。还有些东西我也都赠送给你,你也不必怀疑另有物主,请你就随意使用吧。”说着取出五六把仓库钥匙放在面前。接着又拿出系好的三沓文书,放在那里说:“这是我在近江国的庄园文契。”又说:“从今以后,我不再见你了,但是,你要变心,也不能放过你,不然我一定如影随形暗中卫护你等。”言罢走去。

    男子听罢一时拿不定主意,妻子看他那踌躇不决的神情,不禁大哭起来,男子一边好言劝慰,一边心里盘算:万事没有比生命更珍贵的,我若是一走,必遭杀害。这人既能瞒过人们的眼目,只要我被他盯住了,万无逃脱之理。况且生命既要爱惜,妻子也难割舍,这许是注定的姻缘,但又一转念,自己已知道了这些事,今后万一在什么场面看到有人窃窃私语,自己难保不担心隐私被他们识破,弄得心神不安,这却如何是好!他这样翻来覆去琢磨了半天,终究是贪生的念头占了上风,就打定主意绝不离开这里。

    男子拿着那些钥匙,按照那人所说打开仓库一看,只见库里堆积的财物,直顶房栋。从此,他就随心所欲地取用了。近江国的庄园,也完全归他所有,日子过得十分惬意。一日傍晚,有人送来一张用洁白纸写的类似呈文的信件,那人把信放下,便转身走去。他想这是什么文书呢,拿过来打开一看,只见信上的词句是用假名间杂汉字写的:

    你看到我那奇怪模样之后,毫没疏远我的女儿,不仅肯于取用库中的财物,并且悉心照管近江的庄园。我很称心快意,这种心情不是纸笔能形容的。我纵然死去,亦将在冥中保佑你。我本是近江国的某某人,不料被人欺骗,当初以为那人很有信用,约我助他报仇,我就慨然答应了,谁知他是一个强盗,我因伙同行抢,终于被捕。后来我虽然乘机越狱潜逃,保全一条性命,但此耻辱是难以去掉,只能隐姓埋名,苟活人间,对外就说我早已死去了。由于我的家道充裕,并且在京里建造了这一所房屋,库里储存了一些财物,所以才把小女也安置在这里。仓库的钥匙保存至今,只是为了想给她物色一位像你这样的佳婿交他掌管,近江国的庄园是我父祖的世袭领地,绝不会有人来争产,请悉心经管,谨启。

    他看了这封详细的书信,才知道那个人的身世原来是这样。

    这个男子,后来使用着库中财物,经管着近江国的庄园,生活很是快乐。美中不足的,只是妻子有些合不来的地方。这件事或许终于被人知道了,所以才流传下来。

    第五篇

    平贞盛朝臣在法师家射擒盗贼

    古时,下京附近有一法师颇有福分,拥有丰裕家私,过着安乐生活。一天,他家里忽然出现怪兆,便差人去向阴阳师贺茂忠行占问吉凶。占卜结果是:“主因盗丧命,某月某日应严密忌避。”法师听后很是惊慌,到了这天,就紧闭大门断绝出入,严密忌避起来,以后又这样忌避多次。

    一天傍晚正在忌避,突然有人叩门。法师吓得不敢应声,外面却越发叩得紧急,只好差人去问:“你是什么人?我家正在严密忌避。”叩门的人说:“我是平贞盛,刚从陆奥国到京。”贞盛本是法师的好友,往日过从甚密,于是他就烦差人传话说:“我刚从陆奥到京,赶路赶到天黑,今晚是特意不回家,赶到这里来的,如今可叫我上哪里去呢!但不知竟为什么这样忌避?”里边便又传出话来说道:“因占卜说主因盗丧命,才严加忌避。”贞盛又烦差人入内说:“果真是为了盗贼,即使贞盛不到,也该特意前来共同防范,怎么能让我回去呢?”法师一听确实有理,又叫人出来说:“只请贞盛老爷一人入内,其他家将随从暂请打发回去,我们仍须忌避。”贞盛听罢说:“也好。”便命随从带着马匹回去,自己一人走了进来。他着人转告法师说:“既在忌避期间,就请不必会客,让我独在前厢过此一宵,我也因为今晚不宜到家才来这里的,容我明晨面谢吧。”于是就在前厢吃了些东西睡下。

    约过半夜时分,忽听前门响动,贞盛心想必是有贼,便拿起弓箭,走到大门二门中间的车房附近,隐住了身形。果真是一伙强盗用刀破门一拥而入。贞盛趁着强盗们奔向上房的当儿,混在他们当中说:“这里面有东西,我们踹开门闯进去吧。”故意把强盗领到没有东西的地方,这种圈套强盗们哪里知道。正在强盗们要闯进屋内的紧急时间,贞盛心想:如果一闯进去,法师就难保不受危害,莫如在他们还没闯进以前就先将他们射死。但又一想,自己是在身带弓箭满有戒备的盗贼旁边,这样做会危及自己的安全,可是又别无良策,于是他便从一个强盗身后,一箭射去,把箭射出以后贞盛就说:“箭是从后边射来的!”紧接着对没中箭的强盗说:“快逃啊!”顺手把中箭倒地的那个强盗拖到里院。贞盛随后又说:“放箭的不是咱们的伙伴而是别人,不要紧,只管往里闯!”说时他又跑上前去瞄准了那个胆子大、闯得猛的强盗,把他射倒,接着喊道:“敌人用暗器了,你们快逃吧!”连忙就把刚刚射死的强盗又拖到里面,这两个死强盗双双挺在那里。

    随后贞盛又从里院接连放出几支响箭,吓得其余的强盗没命地奔向大门,贞盛趁此机会瞄准他们脊背连连放箭,在门前又射倒了三个,这伙强盗不过十来个人,侥幸没有中箭的,这时也顾不得伙伴的死活,飞也似的逃命去了。结果,当场射死四人,有一人腰部中箭,跑出一里多路,气力不支,滚入沟内去了。

    天亮之后,根据这个盗贼的口供追捕缉拿,所有的盗贼都被捉到。

    可见,法师之所以能够保全性命,完全是亏了智勇俱全的贞盛。人们都说如果他过分重视忌避不让贞盛进来,必然被杀害无疑。

    第六篇

    刑满录用的捕役闯入人家行抢被捕

    古时,有个姓××叫××的人,住在上京。他从年轻时候,就跟随国守到各地当差,逐渐积蓄了一些家私,后来诸事顺遂,资产日增,仆从很多,并且置有不少庄园。

    这人住在东狱附近,因此牢狱附近所住的刑满后被录用为捕役的犯人就计议要抢劫他。这伙人由于不了解这家的底细,就想找个人做内线。可巧他家有个从摄津国庄园上京来给主人值班的仆从,于是这伙人便计议道:“这家伙是个乡下人,容易上钩,只要给他些便宜,那还不是我们说什么是什么。”于是,就在一天设法把这个值班人骗到家里,殷勤地用酒饭款待一番,然后乘机问道:“你家在乡间,如今人在京里,自然难免有需用的东西和想办的事情,我们很同情你。至于我们为什么同情你,也不是没有缘故,只是你还年轻不懂罢了。今后,你在京一天,尽管常来坐坐,我们一定照样款待你,有事只管说。”这个乡下人见他们说得这样恳切,自然觉得高兴,但总有些怀疑,心想其中定有缘故,便告辞而去。

    这伙人殷勤款待了乡下人四五次之后,以为他已上了圈套,无论向他说什么也不会拒绝了,就说道:“说实话,你如能把我们放进你主人家里,我们一定重重酬谢你。你这一辈子的吃穿就不用愁了。这样做也不会有人知道的。人生在世无论贵贱,所以向人低头,还不是为了自己。”虽然乡下人是个仆从,但能深明大义,通达事理,暗想我绝不能做这种昧良心的事,但又一寻思,如果当面拒绝他们,必然于自己不利,便满口答应说:“这很容易。”这伙人听了,高兴地拿出许多丝绸布匹请他收下,还说这是事前的一点心意,乡下人说:“用不着忙,等事成之后也不迟。”什么也没拿就要回去。这伙人又说:“我们想在明晚行事,请你做好准备,如果半夜有人去推门,就请你把门打开!”乡下人说:“这算不了什么!”随即走去。

    这伙人以为这家不是武官出身,容易动手,便约集了十来个惯盗,定好明天半夜聚齐行事然后各自散去。

    这个乡下人回到主人家之后,急于想把这件事情密报给主人,正在他窥探的时候,主人走出廊下,他便上前跪倒,这时院子里别无他人,主人见他吞吞吐吐的模样就问:“你有话要说吗?是不是想请假回乡?”乡下人说:“不是的,我有机密大事回禀。”主人觉得有些奇怪,便把他叫到僻静所在一问,这个乡下人说:“这事我真难于启口,但是又不能瞒着老爷,所以才大胆直说,原来有如此这般一桩事。”主人听罢说道:“听了你这番话,真叫我高兴,穷苦人本来最容易见利忘义,你却能够这样,真让人感动。”接着又说:“那你就只管开门把贼放进来吧!”原来主人心想,在宅外对付这伙贼人,不是上策,不仅不能一网打尽,也难以知道究竟有谁漏网。于是他便急忙赶到多年交好的一位武将××××家里,悄悄说明了原委,××听罢,很为他担惊,由于是多年故交,便说道:“不管是家将仆从,明晚我定派五十个精通武艺的人悄悄到府上去就是了。”××闻听,欣然而返。

    第二天夜晚,武将把弓箭兵刃,有的用布包裹,有的装在躺箱之内,暗地里运到主人家中,入夜以后,又让准备好的人扮作平民模样,身上不带寸铁,一个个来到主人家中埋伏起来,快到约定时刻,有的背起弓箭,有的拿起兵刃,个个穿上盔甲,摩拳擦掌做好准备。还派一小部人,分别把守附近的十字路口,提防贼人万一逃脱。

    那伙歹人满心指望乡下人给他们做内应,哪里想到这些,就在更深夜静,拥到这家门前推门,乡下人早有准备,便去开门,他把门一打开,就跑回来钻到地板底下躲藏起来。那伙歹人见门一开,便乱哄哄地闯入院内。

    埋伏好的这伙武士,怎敢怠慢,把他们一个个全都捉住,歹徒只有十来个人,自然不是这四五十名武艺高强的人的对手,何况又早有埋伏,贼人全都牢牢就擒,被绑在车库的柱上。当夜也没处置,天亮一看,这些贼人都在柱上 着眼睛。主人料想这些匪类即使囚在狱中,过后出来一定还要为非作歹,因此不加声张,趁着当晚夜深时把他们暗暗带到外面全都射死了。人们只以为这伙歹徒因行抢未遂被赶出来射死的,便也不加过问。

    这伙歹徒可算得是贪财丧命。××得以保全性命,全仗乡下人的深明大义。

    第七篇

    闯入藤大夫家行抢的强盗被捕

    古时,猪熊小路和绫小路中间住着一位藤大夫。他大概是跟随国守当差任满回京,从乡下带来很多东西。不料在整理时,被邻居一个素怀盗心的人看见,于是纠集了许多同伙闯进去行抢。

    这家的人俱都藏躲在缝隙或地板下,没有一个人敢出来抵挡,所以这伙强盗能从容不迫地把他所有财物掠劫一空而去。

    当时,这家有个身材矮小的男人,正躲在地板底下,有个贼人抢劫到手,从地板上跑出去的时候,他从地板下抱住贼人双腿,往怀里一拉,便把贼人掀翻在地。然后他扑过去骑在贼人身上,拔出贼人腰里的刀来,一连刺了两三下。贼人被拖倒时,已因前胸受伤,不省人事,再加上这两三刀,一点也没抵抗便立即丧命。这时,他拖着贼人的脚脖子,拉进地板紧底下。

    贼徒散去以后,他若无其事地走出来,其他的人见贼人已去,全都从躲藏的地方钻出来嚷成了一团。有些被贼人剥光衣服的,则是赤着身子在那里颤抖着。家里所有的东西,全被践踏毁坏,狼藉满地。在贼人抢完顺着猪熊小路向南跑去时,街坊们已经闻声起来用箭射击,因此,贼人只顾四散窜逃,并未察觉有一个同伙被人刺死。

    贼人是后半夜闯进来的,不多工夫天就亮了。街坊邻里也都纷纷前来慰问,住在西洞院和××中间的检非违使藤判官××,和这位藤大夫是亲密知己,也派人前来慰问。于是杀死贼人的这个短小汉子,便到藤判官家去禀告说:“我如此这般做了一桩事。”藤判官听后很感惊异,赶忙派一个刑满释放留下来办案的捕役到藤大夫家验看,捕役到藤大夫家拉出被杀死的贼人一看,原来就是邻居某某老爷府上的杂役,查明是他在隔壁看见藤大夫带来许多东西,才起意行抢的。

    捕役回禀了藤判官,藤判官想到杂役的妻子一定知道底细,便派人到家中把她捉来。果然一经审问,她不敢隐瞒,便招供说:“我实说了吧,昨晚某某人和某某人来到我家唧唧哝哝说了半日,他们现住某地某地。”

    藤判官立即据实禀明他的长官,就着这个杂役的妻子引路,往各家去捉人。这些匪徒由于抢劫劳累了一夜,正在酣睡,于是全都被擒。这伙人既已捉住,怎能再容他们逃脱,一个个都囚禁在狱中。至于他们所抢劫的赃物,也都如数起了出来。那个杀死贼人的短小汉子,后来成为一个勇猛的武士,受到器重。

    由此可见,经常居家千万不能暴露财帛,以免歹徒见财起意,即使对自己的仆从也不可疏忽大意,何况是不知底细的人,更应该小心提防他产生盗意。

    第八篇

    闯入下野国守为元家中的强盗

    古时,有个下野国守名唤藤原为元,家住三条以南,西洞院以西地方。

    一年腊月三十前后,强盗闯入了他的家里,邻居发觉后惊叫起来。匪徒们以为被人困住,顾不得抢劫财物,便把这家的一个得力的女官绑架而去。

    强盗把绑架的人质驮在马上,由三条向西逃去,及至来到大宫大路的十字路口,匪徒认为追赶的人已经迫近,就剥下女官的衣裳丢开她逃走。

    女官哪里受过这种惊险,吓得魂飞天外,竟裸体跌到大宫河里去了。这时河水冰冻,风寒刺骨,她从河里挣扎着爬上来,挨到人家叩门求援,却无一人敢去开门。这个女官只落得冻死街头,葬尸狗腹。第二天清早,只见那缕缕青丝、血染的头颅,和鲜红的裙袴,都一块块地散在冰冻之中。

    后来,朝廷降旨说:“若有人捉到此贼,必予重赏。”当即轰动一时,人们传说:绰号“猛三位”的藤原×× [4] 就是这个案件的主犯,因为他向这个被狗吃了的贵妇人求婚未遂的缘故。

    后来,检非违使左卫门尉平时道奉命缉捕凶手,一天他去大和国侦缉,行至山城国相乐郡祝园村碰到一个形迹可疑的汉子。这汉子像贼人一样心虚,见到检非违使便屈膝下跪,于是便把他捉到奈良坂审问说:“你一定做过什么案子!”起初他还强辩说:“绝没有做过坏事。”经过严刑拷问才招认说:“前年腊月三十左右,我被人引诱闯进三条和西洞院中间的某某老爷府上行抢,当时没抢到财物,却绑架了一个贵妇人,后来只顾逃命,就把她丢在大宫大路,后来听人传说她冻死之后被狗吃掉。”时道闻言大喜,就把他带回京来,奏明朝廷。当时人们都竞相传说,时道可能由此叙爵五位,升任大夫尉,但事后朝廷并未论功叙赏。

    按常情推测,其中定有缘故。因为朝廷明明说过“必加重赏”,但是…… [5] 后来时道终于叙爵五位,升为左卫门大夫,世人对此仍啧有烦言。

    仔细想来,女子的寝室定要严紧门户,人们说她之所以被绑架是由于睡时未作防范。

    第九篇

    阿弥陀圣僧杀人后投宿被害人家被杀

    古时,××国××郡有个××寺,这座庙里有个劝化世人信仰阿弥陀佛的行脚和尚。他拄着一根顶镶鹿角,底下安着锄板的锡杖,敲着钲鼓,云游四方,劝化世人。一天,他从山中经过,遇到一个背着东西的汉子。

    和尚正和汉子一起走路,汉子突然闪下和尚,蹲在路旁,拿出所带的午饭来吃,和尚本想先走一步,汉子却把他叫住,等和尚走过来,汉子说声“请吃吧!”便分饭给他,和尚也不客气吃了个饱。

    吃完后,汉子将要背起携带的东西,和尚心想,这里不会马上有人来,我即使把这个汉子打死,抢走他携带的东西和身上的衣服,也不会有人知道,于是,趁着汉子只顾背东西没留神的当儿,突然用锡杖向汉子的头颅猛刺,汉子说:“你这是做什么?”急得搓手求饶,但是和尚臂力极大,睬也不睬就把他打死了,接着把汉子的东西和身上的衣服抢在手中,飞也似的逃去。

    他翻过丛山,逃到一个遥远的村庄,以为绝不会被人发觉了,便走至一家门前说道:“我是劝人信仰阿弥陀佛的行脚僧,因为天色已晚,想在府上借宿一宵。”这家女主人说道:“我丈夫虽然出外去了,但[既是信佛的师父],就请住一宵吧。”说罢让和尚进来。这家是个小户人家,所以就把和尚让在离卧房不远的灶边坐下了。女主人在和尚的对面观看,猛然瞧见他身上穿着的衣服袖口和丈夫出门时穿的那件猎衣袖口一样,缝着带色皮条。这妇人万没想到[是和尚杀了她的丈夫抢去的],所以很纳闷,后来越想越觉得这个袖口特别可疑,便不露声色地注目细看,果然分毫不差,正是丈夫的那件衣服。

    这时,妇人又惊又疑,便走到隔避邻家,悄悄地说:“现在有这么一桩事,是不是发生什么意外了?”邻人说:“这事好蹊跷,也许是他偷来的,真令人猜不透,如果衣服当真没错,那只有捉住这个僧人盘问了。”妇人说:“是偷的不是偷的虽然不知道,衣服的袖口却是千真万确的。”邻人又说:“既是这样,那就要趁和尚还没逃走,赶快查问清楚。”随即约集了本乡年轻力壮的四五个人,把详情告诉了他们,让他们入夜以后去动手,和尚吃饱了饭,便放心大胆地宽衣睡去,这时众人一拥而上按住就捆,尽管和尚叫嚷说“这是为什么!”他们还是把和尚捆个结实,拖拉出来,套上夹棍拷问。和尚在刑逼之下,仍然不肯招认,只说“我绝没有做坏事。”于是又有人说:“把和尚携带的头陀袋打开看看有没有这家主人的东西!”众人说:“这话有理!”便把袋子打开一看,汉子所带的东西果然全在里面。于是众人都道:“这还有什么话说!”立即用瓦盆盛上炭火放在和尚颈后严加拷问。和尚这时受不了炙刑,才说道:“不错,我是在那座山里杀死了这样一个汉子,劫取了他的东西,但不知是谁在追问此事!”便有人说:“这就是被害人的家!”和尚听罢说道:“这真是天罚我也!”

    天亮以后,村里人聚集一起,叫和尚带路走到山里一看,果然汉子被杀死在那里。幸好还没被野兽吃掉,还是个好端端的尸首,妻子一见放声痛哭。当时就有人说:“还留着他做什么,不必带回村里处理了。”于是就地把和尚捆在木架上用箭射死了。

    人们听到这件事,俱都痛恨和尚。汉子好心分给他饭吃,没想到一个佛门弟子,却丧尽天良,图财害命。真是天道好还,他不到别人家投宿,偏偏撞进被害人家里,现报抵命,说来真是可叹。

    第十篇

    闯进伯耆国衙公仓的强盗被杀

    古时,伯耆国有个国守姓橘名经国,当他在任期间,一年国中发生大荒年,人都得不到吃的。

    却说,国衙附近有许多府仓,当时仓里的东西已经运走,里面空空洞洞。一天有人从库前走过,听到仓里有人敲墙。他问谁在里面敲打,仓里人回答说:“我是贼,请你赶快禀报上司,就说我原看见仓里有干粮想偷些活命,满想爬上屋顶,破屋跳在干粮上,不料在撒手跳下以后,里面却是空的,并无干粮。四五天来,我也没能再爬出去,已经快饿死了,我想即使是死,也要死在外面[见见天日]。”

    过路人听了这话,大吃一惊,便向国守禀报。国守立刻召来衙中的官员,打开仓库一看,原来是个四十岁左右的汉子。这人长得一表人才,穿得也很整齐,只是面容苍白没有一点血色。把他带出来以后,人们说:“这样一个人无足轻重,把他赶走算了。”国守说:“这如何使得!日后要受非议!”于是就在仓库旁架起刑架,把他磔刑处死了。

    人们都非难说,犯人既已自首,就该释放,国守此举真令人气愤不平。由于汉子没有亲故,这事也就无人追问了。

    第十一篇

    幼儿偷瓜被父义绝

    古时,有个姓××名××的人。

    一年夏天,他收到了一些好瓜,因而说道:“这是稀罕的东西,等我晚上回来拿去送礼。”便把这十来个瓜放在橱柜里了。在临出门时还嘱咐道:“可千万别动这些瓜。”他的一个七八岁的男孩,在他留下话出门之后,便打开橱柜拿出一个瓜吃了。

    他在傍晚回来,打开橱柜一看,少了一个瓜,便问:“这里少了一个瓜,是你们谁拿了?”一家人都抢着说:“我没有拿,我没有拿。”他又说:“这绝对是家里人做的事,外人是不会拿的。”他不依不饶地一味追问,一个贴身侍女见他问个不休便说:“我白天看见阿字丸打开橱柜拿出一个瓜吃了。”他听了之后,也不言语,就把这条街上的许多尊长请到家里。

    家中的上下人等,一看这种光景,俱都纳闷主人请来这许多人做什么。在被邀请的本村老者到齐时,他声明要和这偷瓜的孩子永断关系,请这些人画押作证。请来画押作证的人们问道:“这是为了什么?”他只说:“我自有用意。”让每个人都画了押。家里的人看到这番光景,都说:“为了这么一个瓜,也不该就和孩子断绝关系啊,这简直是疯了。”但是外人又怎好插嘴呢。孩子的母亲自然不敢阻拦,只有说些怨言,他听了就说:“少说废话!”根本不肯听,事情就这样过去了。

    后来,过了很多年月,这个被逐出家门的孩子已长大成人,举行了冠礼,能够自立了,但是从被逐以后,一直不敢去见他的父亲。

    一年,这个已经行过冠礼的青年在某贵人的府上当差,因为偷窃被捕,在追问他的家世时,他说:“我是某某人的儿子。”检非违使长官听到禀报后说道:“既然他确有父亲,就该把他父亲传来一并处理。”于是检非违使衙门捕快便叫这孩子领路,来到他父亲家,说明案由就要拿人,他父亲说:“他早已不是我的儿子,自我把他逐出之后,互不往来已经有几十年了。”捕役们哪里肯信,还是一味恐吓,父亲又说:“如果你们以为我是撒谎,请看这个吧。”说着拿出来本街人画押的文书给他们看,并且找来以前画押的人作证,画押的人们也都说:“在好多年以前果有此事。”于是一个捕快回去请检非违使把情由转报长官,长官说:“他父亲认为此案与他无关是应该的。”捕快们无话可说只好把那个青年带回来,在他供认不讳之后,便被押在狱里。他父亲却永没受到牵累。

    事后,连当时认为做得过分的人,也都称赞这个父亲有先见之明。知子莫过于父,可是聪明人能在看到孩子的心术后就和他断绝关系,避免了日后的牵累。听到这件事的人,都夸奖他的聪明。

    第十二篇

    闯进筑后国前任国司源忠理家中的强盗

    古时,有位大和国守名唤藤原亲任。他岳父叫源忠理,是筑后国前任国司,忠理为人聪明,博学才多,非常能干。

    忠理有一次离家,到不远的一个小户人家忌避不祥,睡在紧靠大路用绿柏板编成篱笆墙里。睡下不久,就下起大雨来。约莫到了半夜时分,雨声稍住,忽听有个脚步声停在离自己睡处不远的篱笆墙外。他很纳闷,但一时又想起莫不是有想要杀我的仇人,来向这家主人寻仇来的,吓得他再也睡不着了,他本想喊一声“来人哪!”却想起自己并没携带能壮胆的从人,于是只好睁大着眼睛,侧耳细听。这时听到从大路上又走过来一个脚步声,先前站在篱笆墙根的那个人咳嗽了一声,从大路上走过来的那个人便停下来小声问道:“是某某老大吗?”这边的人答说:“是我。”那人便凑过来了。

    这一来,这位前任国司以为可真要闯进来了,吓得他在床上缩成一团,再听却悄声地谈起来了,又不像要闯进来的样子,他便靠近篱笆墙侧着耳朵仔细听。原来这二人是在计议行抢,他想贼人到底要去抢哪家呢?忽然听到谈起了筑后国的前任国司家如何如何,这才知道二人是要到他自己的家里,更弄清楚了给贼人做内应的是他的亲信侍从。听他们计议之后,约定说:“后天务必约齐某某人一起去。”随后就分手散去。国司心想幸亏我睡在这里听到了消息,好容易等到天亮,就赶紧回家了。

    要是现在的人碰到这样的事,一定要在天一亮就增加看家护院,捉住那个要做内应的侍从,讯明要来行抢的强盗,报告给长官和检非违使,但那时的人们还有些不慌不忙的风习,更兼这位前任国司是个善心人,所以他不动声色,首先借故把这个要做内应的侍从打发出去,趁他不在悄悄地把家中一切什物,不论好坏,一件不剩都运出去,连妻子儿女也借个理由送到别处去了。

    却说,那个要做内应的侍从,到了贼人约定的那天黄昏以后才回来,忠理不让他看出家中有一点破绽,并且也和平日一样,装作待在家里的样子,等到夜静更深才悄悄溜出去,宿在附近的街坊家里。

    不久,强盗们来了,刚一叩门,那个做内应的侍从便把门开开,一二十个强盗就一拥而入。他们在屋里翻箱倒柜,到处乱搜,结果却是空空的,一无所得。强盗们找得不耐烦了,在临走以前抓过那个侍从喝问道:“你敢骗我们到这个一无所有的地方来!”随即都来拳打脚踢地把他凌辱了一顿,然后用绳把他牢牢捆在车库的柱子上扬长而去。

    第二天早晨,忠理回家,装作一夜没出门的样子,呼唤那个侍从,却不见他来。后来听到车库那边有人呻吟,感到奇怪,一看原来是那个侍从被捆在车库柱子上。这位前任国司明知道他是内应失败被贼人捆在这里,不觉感到有些好笑,却仍一本正经地问道:“你怎么弄得这般模样?”侍从说道:“昨晚强盗们生了气,就把我捆起来走了。”这位前任国司说道:“强盗偏要光顾这样明摆着一无所有的人家,真是好笑。”后来,人们都知道这是一家一无所有的人家,贼人也就不再来了。

    可见,古时人的心地确乎和现在不同。事后,给强盗做内应的那个侍从,竟不辞而别了。这家以后虽然添了两个侍从,但是因为外边存东西的地方很妥当,就没有再运回来,只是用什么取什么。

    后来,邻近发生火灾,有蔓延过来的危险,就向外抢救东西,他的家私本来都早存在外边,并没有什么值得往外拿的,于是新来的这两个侍从就把一个空柜抬出来了。火灾没波及到这里就被扑灭了。这两个人不知道那位前任国司暗藏在抢救出来的这只柜旁,窥看他们的举动,便拧开了柜上的锁,一看,里面没有一点东西,就不约而同地说:“这家一定是什么也没有,我们原以为这个大柜会有东西,不料也是空的。看来,我们干下去也没有什么指望,趁早走吧!”说罢一起溜开了。这个大柜只好由妇女们抬回来了。

    这位前任国司说:“把东西存在外面,有好处,也有坏处。不怕贼抢,这是很好了,引起两个侍从溜去,确是糟得很。”

    这种做法,固然只有聪明人才能想出来,但不见得有什么高明处。再说,把东西存放别处,用时再去取,也是庸人自扰的坏办法。据说古时就有这种从容不迫的人。

    第十三篇

    到民部大夫则助家行窃的贼人密告奸妇谋杀本夫

    古时,有一民部大夫姓××名则助。

    有一次,他出外奔走了一天,傍晚到家时看见从车库角里走出一个汉子,因而问道:“你是做什么的?”汉子道:“我有机密大事奉告。”则助说:“你快说吧!”汉子道:“这事必须密谈。”于是他才屏退了左右。

    那汉子凑近则助身边小声说:“我是来偷窃的。因为一两天之内我要跟随一位国守到关东赴任,看到大人骑的那匹红马是个良驹,就打算把它盗走。到府上之后,恰巧大门开着,我便溜进来藏在这里,偏巧这时从屋里走出一位像是夫人的女子和一个男子密谈,并且给他一根长矛,让他登上屋顶,看样子仿佛有什么阴谋。我不忍大人暗遭不测,才出首告密,打算禀明以后再逃走。”则助说:“你先在这里藏一会儿。”说着唤过亲随,低声吩咐之后就打发他走开了,汉子心想,莫不是要捉我吧,心里想逃而又无法逃,紧跟着就来了两三个很强健的汉子。

    他们立即点起火把,在房顶上和地板下搜索起来。不大工夫,从顶棚上捉住一个身穿猎服的武士,就把他带到则助面前,接着又搜出来一根长矛,并发现顶棚上果然凿了一个窟窿。向这个男子一追问,他便说道:“我是某某人的随从,事到如今,也无法隐瞒,只好实说了。我是奉命来行刺的,要乘你熟睡的时候,从顶棚放下矛枪去,等下面有人把矛头放在你的胸口上就用力把大人刺死。”则助听后,就把这个刺客绑送到检非违使衙门法办。然后唤出告密的贼人,把他中意的那匹红马备上鞍鞯,让他从家里骑上赶了出去,这个贼人的下落后来如何也就不得而知。

    这件事想必是妻子因奸要谋杀本夫。但令人不解的是他并没休弃妻子,仍然和她同居下去,即使说是他所最爱的妻子,也不应以生命作儿戏啊!他所以保住这条命,全亏了这匹良马,可是那贼人也有良心,听到这件事的人们都这样议论。

    第十四篇

    九条堀河的妇人杀夫装哭

    古时,在延喜年间,醍醐天皇一天夜晚忽然在清凉殿暖阁传召藏人。当有一个藏人应召赶到,天皇当时传旨说:“东南方有个妇人啼哭,你快去看来!”藏人奉旨便找来侍卫宫中的缇骑,点起灯笼火把在宫内寻找,并没看到有什么妇人哭泣。

    时已夜静更深,连个人影也没有,藏人便返回来奏明天皇,天皇道:“再仔细寻找!”这次藏人便到大内里禁中八省和附属官衙去寻找,凡是在清凉殿东南方的衙署都去查看了一遍,仍然没有任何人哭泣。藏人又回奏八省以内实无人哭泣,天皇说道:“那就去巡看八省以外的地方!”于是藏人命御马监牵来一匹马骑上去,带领许多人,派缇骑打着火把引路,出得宫来向东南方走去,这时京中已然万籁俱寂杳无人声,怎能有女子的哭声呢?

    最后走到九条堀河附近,听到一个小户人家传出妇女的哭声。藏人很是奇异,心想,莫不是天皇听到她的哭声,当下他便勒马守候在这家门前,另派缇骑驰奏天皇说:“遍查京中寂静,并无女子哭泣,只九条堀河的一个小户人家,有妇人啼哭。”不多时,缇骑驰回来说:“天皇有旨,着捉问这个哭泣的妇人,因为她是装哭。”侍中便派人去捉这个妇人,妇人道:“我家秽气很重 [6] ,今晚闯进强人杀害了我的丈夫,如今死人还停在家里。”说罢号哭不已。但谁也不敢违旨,就把这妇人带回禁中来了。

    侍中回奏已把妇人带到,天皇立即将检非违使召到宫中把那个妇人交给了他,并传旨说:“这妇人假装哭泣,心怀奸诈,嫌疑重大,应严加审讯依法论罪。”检非违使奉旨押着女子退出禁中。

    天亮后进行审问时,那妇人起初还不肯吐露真情,经过拷问才认罪实招。原来她是在和奸夫图谋杀害本夫之后,伪装悲痛哭泣,意在遮掩外人的眼目。检非违使听了妇人的供召后,便据实详奏,天皇听了说:“正因如此,我才听出她的哭声有诈,所以再三命人查访。现在也必须缉拿奸夫归案。”后来奸夫也被拿获,和妇人一同下狱定罪。

    凡是听到或是看到这件事的人都说,对于心狠意毒的妻子,千万不能大意。并且称赞天皇说,可见圣上也绝不是常人。

    第十五篇

    检非违使盗丝被人发觉

    古时,一年夏天,很多员检非违使到下京捕盗,当他们拿获盗贼捆绑妥当,准备押解回来的时候,有个姓××的检非违使说:“还有可疑之处。”说着就下马走进贼人家中去了。

    过了一会儿,这个检非违使出来了。只见他的裙袴下摆显得和当初不一样,有些鼓起来,其他检非违使都觉得很奇怪,再联想到刚才给这个检非违使背弓箭的从人从这人家走出来和他耳语后,他便走进去的可疑情节,就更觉得他的裙袴下摆鼓起来大有文章。这些检非违使商量说:“这也太蹊跷了,如不弄个水落石出,确是我们的耻辱,绝不能轻易放过,我们一定设法让他解开衣服。”大家商量妥当之后,说道:“我们把捉来的盗贼押到河滩去审问吧。”说罢把贼带到屏风崖去了。

    问完了盗贼,本来该回去了。可是有一个检非违使说:“天太热了,我们在河滩里洗个澡吧。”其他检非违使也都随着说:“那太好了。”便从马上下来,个个宽衣解带,裙袴鼓胀的那个检非违使说:“这如何使得,太不成体统了。身为检非违使怎能像个马童随便在河滩里洗澡呢!太不雅观了。”他不知道大家是在骗他脱去衣服,只是在那里着急生气。其他检非违使看到这个情景,一面互递眼色,一面不停地脱衣服,并且把这位不想脱衣服而生气的人的衣服,也硬逼着脱了下来。

    于是,唤来捕头吩咐说:“你把诸位大人的袍服,一套一套地放在干净所在。”当捕头过来拿起这位裙袴鼓胀的检非违使的袍服,正要放在莎草上时,突然从裙袴腿里掉出了二三十把用纸包着的白丝。检非违使们都围上去,互递眼色,大声问道:“那是什么?是什么?”这位裙袴鼓胀的检非违使,脸色变成青黑,愣在那里。刚刚还在恶作剧的那些检非违使,现在又觉得有些于心不忍了,便各自取了衣服匆匆穿好,跨马驰去,只留下那裙袴鼓胀的检非违使一个人像是患了心病似的胡乱穿了衣服骑上马,任凭它随意奔驰回去了。

    这一来,只有捕头一个人了,他拾起这些丝线,交给了这个检非违使的仆从。仆从也无精打采地接了过来。刑满被释后留作捕役的人们看到如此情景,互相窃窃私议道:“我们由于盗窃成了罪人,结果落得这般模样,如今看来也不足为耻了。这种事,不是还有吗!”彼此偷笑了一阵。

    仔细想来,这个检非违使真太愚蠢了。即使贪得也不该在办案的时候偷贼人家的丝,结果当场丢丑,真是卑鄙到了极点。其他检非违使虽然于心不忍,有意要替他隐瞒,但怎能遮盖得了呢,终究还是传扬出去了。

    第十七篇

    贼人到摄津国小屋寺偷盗大钟

    古时,摄津国××郡有个小屋寺。

    一天,这个庙里来了一个八十岁左右的法师对庙中住持说:“我是从西国来的,本来要到京城去,但因年老体弱,恐怕难以如愿,打算在师父庙院左近暂住一时,不知能否给我安排一个容身的地方?”住持说:“当下真没有可住的地方。若是让你住在无遮无掩的大殿廊下,光风也得把你吹坏了。”老法师说:“那么只有住在钟楼下边了。那里墙壁很完整,就让我住在那里如何?”住持说:“那是个好地方,你就住在那里吧。钟也由你来敲,真好极了。”老法师听了无限欢喜。

    于是,住持领着老法师来到钟楼,说道:“敲钟人用的席子等物,这里全有,你只管使用。”就把他安顿在那里了。住持又对原来敲钟的那个和尚说:“有个老和尚流浪到咱们这里来了,他说想在钟楼暂住,我留他住下了。他说,钟也由他来敲,我说你住一天就敲一天吧。因此只要老和尚不走,你就可以休息了。”敲钟的和尚说:“那很好。”就走了。

    且说,头两夜钟是由这个老和尚来敲的,第三天巳牌时分,原先敲钟的那个和尚想看看老法师是个什么模样,便来到钟楼下说:“师父在吗?”推门进去一看,只见一个年约八十上下,老得不像样的老和尚直挺挺地死在那里,腰里还围着一件褴褛不堪的长袍。敲钟和尚看了赶忙退出来,慌张地跑到大殿,告诉住持说:“老和尚已经死了,这可怎么办?”住持大吃一惊,就同敲钟和尚一起来到钟楼,把门推开一道缝一看,老和尚果然死在那里了。

    住持立即拉上门,把这事告诉所有的和尚,大家一听都同声说:“只怪你留这个不三不四的和尚,弄得庙里都秽气了。” [7] 说罢个个怒气冲冲。住持说:“现在说什么也晚了,只好找几个村里人把他抬出去扔掉算了。”就叫人去找人,村里人们说:“庙祭已经临近,怎能做这种秽气事。”没有一个人肯抬。和尚们闹哄说:“也不能就这样放着啊!”这时天已经到了午未之交。

    正在这时,走来两个年约三十上下的汉子,只见他们身穿淡黑色猎衣,腰系上浅下深的裙袴,裙角高高撩起,掖在腰里露出横插着的大刀,身背尖顶草笠,像个仆从的模样,却穿戴整齐矫健非常。二人一径来到僧房前面,向待在那里的和尚问:“是不是有个老和尚从庙外路过了?”和尚们说:“前一天还真有个年约八十上下、身材高大的老和尚,住在钟楼里。可是今早一看,他已经死了。”这两个汉子一听,说了声:“这可不得了!”就号啕大哭起来。和尚们说:“他是你什么人?你为什么哭得这样伤心?”汉子说:“他是我们的父亲,上了年纪性情乖僻,一有什么想不开的事,就从家里跑出来,不知去向。我们住在播磨国明石郡,因为他一天没回家,就分头去找,一直找到今天。我们家并不穷苦,一两顷稻田都登记在册上,连邻郡也有我们很多住地户。那么请让我们看一看,如果真是我们的父亲,就在傍晚把他埋葬了。”说罢走进钟楼。

    住持也跟过去站在门外观看,只见他二人匍匐而入,一看见老和尚的脸就说:“爹爹,原来你到这里来了!”就扑倒在地放声大哭。住持觉得心酸也陪着哭了。又听他们说:“你老人家年老性乖,动不动就瞒着我们跑出去,结果死在这个异乡,我们没能赶上送终。”连说带号,哭个不止。过了一会儿,又见他们计议着说:“还是张罗后事吧。”说罢带上门出去了。住持无限同情就把二人怎样大哭告诉了和尚们,大家听了也有为他们落泪的。

    到了戌时左右,来了四五十人,吵吵嚷嚷把这个老和尚抬了出来,其中还有许多背着弓箭的。由于僧房离钟楼很远,所以当他们抬走老和尚的时候,没有一个人来看,并且怕触到秽气。紧闭门户躲在房里谛听,只听见他们抬到后山脚下二里多路的松林里,通宵地念佛,敲钲,在天亮前下葬后就走了。

    庙里的和尚们,以后总也没人到死了老和尚的钟楼左近去。而在这触秽的三十天当中,敲钟和尚也没去敲钟。三十天以后,敲钟和尚走来打扫钟楼,一看,大钟不见了。他想:这是怎么一回事?便跑去遍告所有的和尚,和尚们拥来看时,钟早被人偷走了,哪还能找得到呢!这才想到埋葬老和尚只是为偷这口大钟所设的骗局,就有人说:“我们应该到下葬的地方看个究竟。”于是庙里和尚便领着很多村人走到那个松林观看,才知道他们砍倒了一棵大松树堆在钟上烧,因此大钟的零星碎片散落满地。大家都说:“这个把戏作得真妙。”吵嚷了半天也不知究竟是何人所作,无法追查,只好罢了。从这以后,这座庙就没有钟了。

    由此看来,巧设骗局偷盗东西的人也是有的,但是,怎能装死装得那么久呢,为什么眼泪那样方便,痛哭得使在场的人陪着落泪呢!看见和听到这件事的人都争着说:“设这个骗局的家伙真狡黠啊!”

    可见,对于陌生的人,千万不可轻信,即使所作所为看来入情入理,也必须反复考虑,多加提防。

    第十八篇

    在罗城门楼上发现死人的盗贼

    古时,有个从摄津国上京来作案的贼人,到京时天还没黑,就躲在了罗城门下。这时朱雀大路上的行人往来很多,他打算先在门洞里躲一会儿,等路静人稀以后再出去,忽然听到从山城方向传来杂沓的脚步声,他怕被这群人看见便蹑手蹑脚攀登到城门楼上,一看,那里有昏暗的灯光。

    这个贼觉得奇怪,就从窗棂向里窥视,只见里面停着一具少妇的尸首,枕边点着一盏灯。有个老态龙钟、白发苍苍的老妪,正在枕边拔死人的头发。

    这个贼莫名其妙,心想莫非是妖怪,非常害怕,又一想也许是个鬼,待我吓她一下,就轻轻推开门,拔出刀来扑过去喝道:“你是什么人?”老妪当时吓得只顾搓手告饶,贼又追问说:“你这老东西在这里作什么?”老妪说:“她生前是我的主人,因为死后没人管,就停放在这里,我看她头发很长,可以拔下来作假髻,所以前来偷拔,请饶命吧!”这贼把死人身上的衣服和老妪穿的衣服以及她拔下来的头发,一把抢过去,就下楼逃走了。

    据说这个城楼上停的死尸很多,凡是无人葬埋的尸首都放在这里了。这件事是辗转听贼人传说出来的。

    第十九篇

    大盗袴垂在关山装死杀人

    古时,有个大盗名叫袴垂。

    他是个惯盗,已被捕囚在狱中,后来遇到大赦,才得和别的罪犯一起被释出来。但是他无处投奔,生活无着,更因身上一丝未挂,就裸体走到关山躺在道边装死。过往行人一看,都说:“这个人是怎么死的,身上没有伤呀!”就哄嚷着围拢来看。正在这时,从京城那方来了一员武将。这员武将跨着马,背着弓箭,并带领着很多仆从家丁,他见这里围拢着许多人在看热闹,便即勒住了马,唤过仆从吩咐说:“你去看看那些人在看什么!”仆从看罢回来报告说:“是看一个没有伤痕的死人。”武将一听,便立时把弓在手,催着坐骑,眼盯着死人的方向走了过去。人们看到这副光景,都拍手大笑地说:“带领着这么多仆从家丁的武将,竟被一个死人吓得心神不安,真够得上是个了不起的武将啊。”这位武将,不管众人讪笑径自走过去了。

    在行人散尽之后,又有一个武将从死人旁边经过。这个武将独身一人,背着弓箭,并没有仆从家丁。他策马一径来到死人旁边,说道:“这个人真可怜,怎会没伤就死了呢。”说着就拿弓去拨弄,不料这个死人顺势抓住弓跃身而起,把武将拖下马来,一边说着:“不共戴天的仇人,就得这样对付!”一边拔下插在武将身上的刀把他刺死。

    紧接着剥下武将的猎衣裙袴自己穿好,把弓和箭囊也背在自己身上,跨上他的坐骑,就飞也似的向东奔去。不久就会合了二十来个和他同时被释的犯人,这些人也都赤裸着身子,他们是预先约好在这里聚会的。聚集之后他们就夺取行人的猎衣裙袴、马匹以及许多弓箭兵器。他叫这些裸着身子的人穿上衣服,带好兵刃,骑上马,就带着他们二三十人向东窜去,终于成为天下无敌的大盗。

    像袴垂这样的贼人,只要得着机会,便会做出这等事来。如果不知真情,贸贸然走近前去,给他以可乘之机,岂能不吃其苦。人们想起那位谨慎提防的武将,认为他确实聪明,一打听原来是村冈五郎平贞道,不禁说,这就难怪了。对于这件事,议论不同,各有毁誉,都说,前者虽然带着众多仆从家丁,但预防其中有诈,因而小心走过,真够聪明。后者独身一人竟贸贸然地走近贼人,竟至被杀,也太无能了。

    第二十篇

    明法博士善澄被强盗杀死

    古时,有位在大学寮任助教的明法博士名叫清原善澄。他学识渊博,举世无比,并不亚于古代的博士。直到七十多岁,盛誉不衰,只是家境贫寒,生活很不得意。

    一天,他家里闯进来强盗,幸亏藏得巧妙,躲在地板下面,没被强盗发现。强盗闯进之后,在屋内恣意搜翻,把屋里糟蹋得狼藉不堪,随后呼啸而去。

    这时,善澄赶忙从地板下爬出来,走到门前对着刚走去的强盗高声喊道:“喂!小子们,你们那些贼脸我全都看见了,天一亮我就报请检非违使长官,把你们一个个捉住!”因为他痛恨已极,才这样敲门大喊,强盗一听都说:“你听!你听!我们回去把他结果了吧!”就一阵风似的跑了回来,善澄吓得赶忙往屋里逃,本想尽快地钻到地板下面,不料心慌意乱头碰在廊上,没能立刻钻进去。这时,强盗已经赶到把他拖出外面,举起大刀来把他的头剁个稀烂。强盗是逃走了,说什么也晚了,只好作罢。

    听到这件事的人都批评说善澄虽有才学,但是缺乏思虑,结果因为说几句幼稚泄愤的话而断送了性命。

    第二十一篇

    纪伊国的晴澄遇盗

    古时,纪伊国伊都郡有个名叫坂上晴澄的人。他精通武艺,遇事谨慎,是前任国守平维时朝臣的家将。

    有一次,他因事上京,预防仇人加害,动身的时候防范得十分周密,自己背了弓箭,也叫仆从背上弓箭,看到万无一失之后,方在深夜动身。及至下京附近,遇到一行有高声喝道的公卿乘马而来。晴澄听见喝道声,便即下马蹲在地下,又听到:“你们放下弓!低下头去!”晴澄和随从便赶忙把弓放下,以头点地,不料在他们这样等候公卿们过去的时候,突然有人来按住他们的后颈,将晴澄和他的仆从家丁一齐掀倒在地。他们吃惊地抬头一看,这些骑马的并非什么公卿而是五六个顶盔擐甲,身背弓箭,面目狰狞的强人。只见他们挽弓搭箭喝道:“不要动!一动就射死你们!”晴澄等这才知道原来不是什么公卿,乃是一伙强盗假扮的,不禁又急又恨,但又怕被强盗射死,不敢稍微动一动,任凭这伙人随意拉起来,把每个人的衣服全都剥光,连弓带箭囊、马鞍、大小佩刀以及靴鞋等物都被抢得一件不剩。

    后来晴澄说:“若不是粗心大意,不管遇到什么样的强盗,也能把他们统统杀掉,何至于受到这番凌辱,只要抖搂精神,总可以生擒活捉几个,不料听到喝道声以后,就低头在地,以致落得这般光景,这全怪我武运不佳罢了,还有什么可说的呢!”从此以后他便不做家将,只做主人的跟从骑士。

    由此可见,即使遇到有喝道的公卿,也应细心留意。

    第二十二篇

    往鸟部寺烧香的妇人遇盗

    古时,有个非常喜好烧香拜庙的妇人,她的年岁在三十上下,长得也十分秀丽。她是何人的妻子,这里姑且不谈。

    她听说鸟部寺的宾头虑尊者灵验非凡,便打扮得十分漂亮,带着一个女童,在十月二十日晌午前去烧香。当她来到庙里不久,随后又来了一个魁伟矫健的捕役。

    那个捕役在庙里就去拉女童的手,吓得女童直哭。这座庙坐落在旷野荒郊,四无人家,妇人看到这种情形,也吓得魂飞魄散。捕役抓着了女童说:“我杀死你吧!”说着拔出刀来搁在她的脖颈上,女童也不则声,只管脱下衣服往地上扔。捕役拣起衣服后,又去拉妇人的手。妇人虽然又惊又怕,却无可奈何。捕役把她拉到佛像后面一同躺下,她因无力抗拒,终于屈从了。

    事毕之后,捕役站起来剥去妇人的上衣说:“倒也可怜,给你留条裙袴吧。”说罢提起主仆二人的衣裳向东山逃去了。

    强人走后,主仆二人啼哭了半天,但也无济于事!又不能总这样待在庙里,女童便到清水寺的老和尚那里说:“我们到鸟部寺拜佛,遇见强人,被剥去了衣服,如今主母赤裸着身子待在庙里。”随向老和尚替主母借来一件浅黑色僧衣,她把自己借的那件棉绸僧衣穿在身上,同着老和尚派的一个法师一道返回鸟部寺,让主母穿上僧衣才回转京中,行至贺茂川河滩遇见来迎接她们的车辆,于是才乘车回家。

    由此可见,不通世事的无知妇女不应该轻易外出,因为真会遇着这种可怕的事,那个捕役既然已身亲芳泽,就不该再剥妇人的衣服,真是卑鄙已极。

    那个捕役本来是一武士,因为偷窃下狱,后来获释才当了捕役。这件事想要隐瞒,可是终于张扬出去。

    第二十三篇

    携妻同赴丹波国,丈夫在大江山被绑

    古时,京里有个男子,因为妻子是丹波国人,便偕同妻子一道往丹波国去。临行时,他背上插有十来支箭的竹制箭囊,手拿着弓,让妻子骑在马上,自己跟在后面走。行至大江山附近,突然遇上一个挎着大刀,十分强悍的年轻汉子。

    于是,他们就一道赶路,边走边谈,彼此打听“你是往哪里去的?”行走之间,这个身挎大刀的汉子便对那个男子说:“我佩带的这口大刀是从陆奥国传来的宝刀,你看!”说着就拔出来给他看,那个男子一看,真是好刀,爱不忍释。汉子一看他这副神情便说:“这把大刀,你如果需用,可以用你那张弓来换。”拿弓的男子一想,我这张弓也不是什么稀罕之物,那口大刀确是宝刀,而且自己也真喜爱,越想越觉得便宜,就毫不犹疑地换了过来。

    又走了一段路程,汉子便说:“我光拿着一张秃弓,让别人瞧见也不好看,能否暂借我两支箭,等出了山再还你。我既然陪你一道走,弓箭由谁拿着不也是一样吗?”男子闻听此话也觉得有理,加上他正在因一张破弓换来一口宝刀而高兴的时候,就满口答应,拔出两支箭递了过去。这一来,汉子便拿着弓,把着两支箭跟在后边走,男子只背着竹制箭囊,佩带着大刀走在前面。

    过了一会,他们为了吃午饭,便向草木丛中走去,汉子说:“在靠近大道的地方吃饭,不大好看,我们再往里走走吧。”男子听了便把妻子从马上抱下来,就在这时,汉子突然把箭扣在弦上,拉满弓对准男子说道:“你若一动我就射死你!”男子哪里料到会有这一着,只吓得目瞪口呆地望着汉子发愣。这时,汉子又喝道:“往山里走!往里走!”男子怕死,便同妻子一起向山里走了一里多路,他听汉子厉声命令说:“把大小佩刀统统放下来!”就把刀全都扔在地下。汉子走过来把他掀倒在地,又用缰绳牢牢地捆在树上。

    却说,那个汉子处置妥当之后,走近女子身边一看,见她年约二十上下,虽然出身小家,却十分娇媚,楚楚动人,便不由得心醉神迷,不顾一切,去解女子的衣服,女子无力抗拒,只好顺从地脱去衣服。汉子自己也脱掉衣服,抱过女子加以轻薄。女子挣扎不得,只得听凭摆布,真不知绑在树上的男子眼看这般情景心里做何感想!

    事后男子站起身来,照样穿好衣服,背上竹制箭囊,拿过大刀佩带起来,取弓上马,向女子说道:“我也觉得对你不起,但除此以外我又无别法,我要走了。看你的情面,饶他不死,为了快逃,马我要骑走了。”说罢,疾驰而去,转眼不见。

    汉子走后,女子走过来松开丈夫的绑绳,一看他那副窝囊面孔说道:“你也太粗心大意了,这样下去,以后我可怎样指靠你!”丈夫无话可说,就跟着妻子一起到了丹波国。

    汉子总算有些良心,虽然是个强盗,却没劫夺女子的衣服。男子真是太不中用了,竟在深山之中,把弓箭交给一个素不相识的人,可算是愚蠢已极。那个汉子的下落始终无人知道。

    第二十四篇

    把近江国的主母骗到美浓国卖掉的男仆

    古时,近江国××郡里住过一个人,年纪还不太老就死去了。他的妻子是京里的人,在他死时也不过三十来岁,没生养过一个孩子。

    这个女子思念亡夫,悲哀得很,但人死不能复生,就想回京去住,可是京里也没有依靠,前思后想真是无可奈何。她有一个使用多年的男仆,办事一向可靠,在丈夫死后,就把他当作亲信,事事和他商量。一天,这个男仆对她说:“夫人,离此不远,有个山寺,您不如到那去住上几天,或是洗洗温泉澡,或是沉下心来安静地修行,总比这样寂寞无聊好些。”女子一想也是,便说:“果真是这样近,那就去吧。”男仆回答说:“端的不远,我怎敢扯谎。”女子又说:“我本想上京,但是京里既无父母又无亲故,倒不如到那里做个尼姑。”男仆又说:“主母果真在那里修行,一切由我照料就是。”于是女子就立刻动身了。

    男仆把主母扶在马上,自己跟随在后面,他原说就在近处,却越走越远,女子便问:“这是怎么回事,怎得走出这么远?”男仆说:“夫人只管放心,难道我还能做出什么坏事来不成。”就这样走了三天。

    且说,这天来到一家门前,男仆把女子从马上扶下,他便走进屋去。女子纳闷,不知是为什么,在她站着等候时,男仆又走出来把她领进屋里,安顿在铺着席子的地板上,她越发摸不着头脑,只在那里发愣,却见这家给了男仆一些绸布等物,她正想为什么要给他这些东西,只见男仆接过东西,像逃走似的就要离开那里。

    后来一问,才知道这个男仆早已设下圈套,把她卖在美浓国了,这是当面拿到身价要走的。女子听罢,惊慌地痛哭说道:“你这是怎么了,你不是说领我到山寺洗洗温泉澡,修行修行,怎么却做出这等事来?”但是男仆听也不听,拿起了钱跨上马就飞奔而去。

    正在女子啼哭的时候,这家主人满以为她是自己的人了,就走来问长问短,女子便如此这般地叙说始末根由给他听,并且痛哭不止,但是,这些话主人并没有听进去。女子孤身一人,既没有可与叙说衷肠的人,又没有可逃走的办法,只悲泣着叨念说:“你们买下我来也不会有什么好处,即使把我折磨死,我也不怕,反正我不打算活下去。”说罢哭倒在地。

    后来,纵然送食物给她吃,但她连起都不起来,吃就更谈不到了。主人为这事焦急,但是,家中的仆从都说:“暂时不要理她,叫她伤心躺着去吧,反正她会起来吃东西的,暂且耐心看着她吧。”又过了几天,女子还是没起来,有的就想:“莫非她真是被那个少有的仆人所骗……”这个女子懊恼悲痛,终于在来到此处的第七天死去。这家主人也就只好罢了。

    由此看来,一个仆从,不论他说得怎样中听,也不可听信。这件事是买这女人的人上京后讲出来的,真可算一幕骇人听闻的惨剧。

    第二十五篇

    丹波国守平贞盛摘取胎儿心肝

    古时,有个名唤平贞盛朝臣的武将。

    他在丹波国守任上时,身生恶疮,便派人去京接来一位名医诊治,这位名医叫××××,他看过之后说道:“这是个危险的恶疮,非用儿肝做药医治不可,这味药是一秘方,如果耽搁久了,连它也难以奏效,务请尽快寻来才好。”说罢退了出去。

    于是,国守叫来儿子左卫门尉维衡,对他说:“医生断定我这疮是由箭伤而起的。如果寻找这种药,恐怕我受箭伤的事就要弄得人尽皆知。这却如何使得!幸好你妻怀孕,就用它做药吧。”儿子闻听,眼前一黑,几乎晕倒过去,但是父命难违,怎敢怜惜妻子,只好答道:“那就赶快召她来吧。”贞盛怕他反悔就说:“你下去给她准备后事吧!我高兴看到你的孝心。”

    儿子退下之后,去找医师哭诉说:“我遇到这样的事。”医师听罢也落泪了。稍一迟疑之后,他说:“这真是想不到的事,我替你设法吧!”说罢,来到国守衙门,问国守道:“怎么样?药有了吗?”国守说:“很难找,幸而左卫门尉的妻子怀孕,我已得到他的同意。”医师说:“那如何使得,自己的骨血是没有效的,还请早想别的办法。”国守长叹道:“这却如何是好,快另找吧!”当时就有人说:“帮厨的女用已然怀孕六个月了。”国守说:“那就快给我取来!”剖腹一看,却是个女婴,便扔掉了。结果又另外找到一个,将国守的疮医好。

    国守赠送给医师骏马、衣服、稻米等许多礼品并说要送他回京,却把儿子左卫门尉唤来暗暗吩咐道:“医师回京以后,人们必将知道我这个疮是箭伤引起的,所以才需儿肝涂敷,如今朝廷对我颇为倚重,正要派我到陆奥国平定夷人之乱。如果有人说我被某人射中,箭伤成疮,岂不是武将的莫大耻辱,因此,我想设法除掉这个医师,你可趁他今天回京的机会,在路上把他射杀。”左卫门尉说:“这却不难,我可扮作强盗,在山里等着射他,就请让他傍晚动身吧。”国守说:“这个办法很妥当。”左卫门尉说:“那我就准备去了。”说罢匆忙地退了出来。

    这时,左卫门尉暗地来见医师,偷偷告诉他说:“国守吩咐我如此如此,你看如何是好?”医师听罢大惊说:“请你设法救我一救。”左卫门尉说:“我这是报答你日前对我那永世难忘的恩德,故而相告。在你回京的时候,国守一定派田谷书办把你送到山里,你可以让他骑马,自己步行过山。”这番话直把医师喜欢得搓手不迭 [8] ,国守若无其事地请医师动身,医师就在酉时登路。

    医师行到山里时,按照左卫门尉的嘱咐下了马,装作仆从的样子步行赶路,果然闪出一伙强盗。强盗似乎早有准备,就把骑在马上的田谷书办当作主人射杀了。仆从们四散奔逃,医师遂得平安返京。

    左卫门尉回见国守,详细禀报了射杀的经过,国守很是高兴,后来他听说医师已安然回京,射死的却是田谷书办,便问道:“这是怎么一回事?”左卫门尉回道:“医师伪装仆从徒步而行,我们不知骑在马上的是田谷书办,误把他当作医师射杀了。”国守听他说得有理,未加深究也就撂过去了。左卫门尉在当世就报答了医师的恩德。

    贞盛朝臣竟至剖开儿妇怀孕之腹,摘取胎儿心肝,真是骇人听闻的残酷举动。这件事是贞盛手下第一员家将馆诸忠的女儿传说出来的。

    第二十六篇

    日向国守××××杀害书办

    古时,日向国有位国守名唤××××。

    这年,国守任期屈满,他就准备交盘账目文书,等候新任,办理移交,当时他把一个长于书算,特别干练的书办,关在衙内窜改档案。这个书办暗想,这位国守素来心狠,必然要对我不利,以免我向新任国守泄露真情。想到这里便打算逃走,但是,国守派有四五个强壮的人昼夜监视,一时无法脱身。

    书办窜改文书,经过二十来天,大体藏事,这时国守说道:“你一个人写了这么多的文件,真是可嘉,上京以后,有事只管找我。”并赏了他四匹绸子。但是,书办看到赏赐毫不欢喜,反觉心慌意乱。当他接过赏赐将要告辞的时候,国守又唤来亲信的家将私语良久,书办一见更是心惊胆战。

    家将听过国守密嘱,在将要走出的时候,高声说道:“那位书办请到这里来,找个僻静地方有话对你说。”书办丧魂失魄地正待走过去,忽然过来两个人把他叉住了。家将背着弓箭,扣箭在弦,站在那里。书办便问:“你们要作什么?”家将说:“我们虽然觉得你很可怜,但是主人的命令难以违背。”书办说:“果然不出我所料,但不知命你们在何处下手?”家将说:“命我找个僻静所在悄悄下手。”书办说:“主人既然这样吩咐,我当然无话可说,不过,你我同事一场,能不能允许我一件事呢?”家将便问:“什么事?”书办说:“我家中上有奉养多年的八十岁的老母,下有一个十岁的幼儿,能否带我从门前路过,唤他们出来见上一面呢?”家将说:“这很容易,如此小事,我们还能做主。”于是便扶书办上马,两个人牵着马缰装作护送病人的模样向前走去,家将背着弓箭,骑马殿后。

    及至来到家门前,书办叫人进去如此这般禀报母亲,母亲由人搀扶出来,只见她老态龙钟,头发白得简直像灯心草一般,十岁左右的孩子,由他妻子抱了出来。书办勒马唤他们过来,向母亲说道:“我丝毫没有过错,也许这是前世冤孽,就要和你们永别。请母亲不要过于哀痛,至于这个孩子,也会有人来扶养,只是一想到母亲将来如何是好,真觉得比杀我还要痛心。我是想再见你一面才来的,请你赶快进去吧。”家将听罢哭了,牵马缰的人也跟着流泪,母亲听了登时昏迷过去。

    家将心想,总这样延搁下去也不是事,说声:“不要久谈了。”便把书办带走。他把书办带到栗树林里用箭射死取回首级。

    由此看来,日向国守该当何罪。伪造文书已经罪大,何况又杀害无辜的书办,是可想而知了。听说这事的人,都说:“国守的行径和大盗丝毫无异。”

    第二十七篇

    主殿头源章家造孽

    古时,有个主殿头名唤源章家,虽然不是武夫出身,但是性极残暴,朝夕以杀生为务,平常不近人情。

    当他在肥后国守任上的时候,最钟爱的一个男孩得了重病,家将仆从都跟着忧心,连秋天的架鹰打猎,都觉得了无乐趣。后来,这个孩子终于死去。他的母亲就像丧魂失魄一般,守在孩子身边不肯离去,哭得死去活来。

    女童仆从们也因看惯了这个孩子,想起他生前心性如何可爱,都忍不住失声痛哭,只有章家一见儿子死去,当天就出外打猎。所有的人看到他这种举动,都认为他简直毫无理性。深有慧根、心性清净的和尚们也不满章家的行径,虽然有意替他圆场,也只能说:“这不是一个正常人能做出来的,一定是被鬼怪迷住了。”不管是什么都好,反正他是生性残暴,缺乏恻隐之心,只知杀害生灵。

    还有一次,章家在正月十八日 [9] ,到一个非常灵验的观音庙去烧香,路上看到野地里有一小片烧剩下的草,就说:“草丛里一定会有兔子。”就叫人去轰,真的跑出来六只小兔,仆从们一拥而上,全都捉住了。章家又说:“果然不出我之所料,这里一定还有老兔。”说着就要点火烧这片草,跟他来的家将们都劝阻说:“主公在这正月十八日去烧香,不应该太杀生了,哪怕是归途再做呢。”但是,章家怎肯听信,从马上下来,亲自把草点着,结果兔子并不多,只跑出一只老兔,看样子是刚才捉住的那些小兔的母亲,有人把它打死呈给了章家。每人还捉了一只小兔,说是要给武士的孩子们喂养。

    且说一行人回到国守衙门武士下处门口,那里有一块武士们踏着进屋的平整阶石,国守站在这块阶石上问道:“刚才捉的那些小兔呢?”捉兔子的人们便叫马童抱过来,国守于是说:“叫它们在这里爬着玩一会儿。”说着就都要了过来。接着他伸出左右两手把小兔拢在一起,好像母亲哄孩子似的说:“我的儿,我的儿。”家将没有想到会有什么意外,都排坐在院里观看,不料国守说道:“一元复始,不吃点四条腿的生肉不吉利。”立刻把六只小兔一齐摔死在这块阶石上边。就连平常喜好怂恿主人杀鹿杀鸟引以为乐的家将,今天也都不忍卒睹,觉得太可怜,一齐躲开了。当天这位国守便把小兔烤食了。

    还有一次,该国有个叫饱田的围场。这里如今虽然已成一个绝好的围场,但在以前却横躺竖卧着许多高大的树木,到处散布着无数的大大小小的石头,难以跑马。因此,赶出来的鹿,十之六七都能逃脱。于是,国守便征集三千多名民夫,清除所有乱石,用这些石头填平低洼之处,并把高岗削平,可以纵马追逐了。然后,又征集很多人把别个山里的野鹿,都赶到这里,这一来,跑出十只鹿来一只休想脱逃。国守得意非常,猎得了无数野鹿。他把这些鹿皮交给国人存放,只把鹿肉运回国守府,直把衙前那个没有树木的宽阔庭院堆得满满的,还堆不下,于是东西两厢的庭院也堆满了鹿肉。这位国守就是这样日日夜夜地造孽,几乎没有一天安闲。那个饱田围场在以前轰出十只鹿,本可以逃脱六七只,自从章家派人清除之后,已经变成平坦广阔之地,连一块石子也没有了。可想而知,此后人们在那里打猎,轰出来的鹿,别想有一只幸免。所以直到今天这个罪孽也应该由章家来负。

    因此,章家在临死时,叹息说道:“清除饱田石子的罪孽如何能偿清呢!”言罢而死。这是他家里人说出来的。

    第二十八篇

    住在清水南边的丐户 [10] 设美人计害人

    古时,有位不知是哪家显宦后裔的近卫中将,是位英俊飒爽的少年。

    有一次,这位中将微行到清水寺烧香,碰见一个衣饰华丽体态轻盈的步行女子,中将心想这一定是大家闺秀偷着步行出来烧香的。正在他这样想时女子无意中仰起脸来,这才看清正是个二十刚进的妙龄,娇艳娟秀,世罕其匹的女子。中将一看色收魂魄,暗自盘算她是什么样的人,怎样才能和她接近呢。当他看到女子走出大殿时,便唤过随身小厮吩咐道:“你去看这个女子住在哪里,回来报我!”

    且说,中将到家之后,小厮回来禀道:“我全都看清了,她不住在京里,是住在清水寺南,阿弥陀峰的北边。家里有很多仆从,看光景很是富裕。有个陪伴她的上年纪的侍女见我跟在她后面,就问我说:‘真奇怪,你为什么老跟在后边?’我回答说:‘只因我家主人在清水寺大殿看见这位小姐,命我探听她的住处,我才跟来的。’侍女就说:‘日后来时,就找我好了。’”中将一听大喜便写了一封情柬派人送去,女子也立即回了一封情意缠绵的回信。

    后来,中将屡有信去,一天女子在回信中说:“我是个村姑不能住京里,请你枉驾寒舍吧。那时我可以隔着帷幔和你谈话。”中将急欲得见女子,便大喜过望地带了两个武士和这个小厮连同马夫,骑上马,在傍晚时分,悄悄动身了。

    到了那里便叫小厮如此这般地进去传禀,那个上年纪的侍女走出来说:“请进来吧!”这一行人便跟着她进去,中将一看,四周围着坚固的瓦顶板心泥墙,有个很高的大门。院里有一条深沟,上边架着桥,中将把随从和马匹留在沟外的屋里,就独自一人过桥走了进去。只见里边房屋很多,其中有一所像是客厅,便拉开屋角上的板门进入室内。客厅陈设得十分雅致,立着屏风,挂着帷幔,铺着干净的席子,暖阁还挂着帘子。

    中将心想,不料在这样偏僻乡村,竟有这样一个风雅所在,当他暗自纳闷之间,夜已深沉,女主人走出房来和他相见,于是二人就在帷幔后面一同就寝,接近一看,更觉得秀丽可爱。

    这时候中将便急诉日来如何思慕之殷,并海誓山盟地说,愿意和她相偕白首,谁知女子却像别有心事,不时偷偷拭泪。中将觉得奇怪,便问:“你为什么如此伤心?”女子说:“我也不晓得,只是觉得难过。”中将越发觉得奇怪,又说:“我们现在已经同衾共枕,不该再有什么隐瞒,究竟你有什么难言的苦衷呢?”接着追问不已地说:“你到底为了什么这般沉痛?”女子泣不成声地说:“我并无意坚决不说,可是这话也实在不能出口。”中将说:“你只管说吧。莫非还有性命关天的事吗?”女子说:“说实在的真不该瞒着你,我原本是京里某某人的女儿,父母双亡,一人过活。这家主人本来是个丐户,多年以前突然发迹,后来他设计从京里把我劫来养活,常常把我打扮起来,叫我到清水寺烧香,如果同去烧香的男子,见我貌美前来求爱,就像这次对你一样把他骗来,等到睡下以后,便从天棚里放下长矛,等我把矛头对准男子心口以后,就用力把他扎死,剥取他的衣服。被留在沟外屋里的侍从们,也要全部杀死,剥取他们的衣服,劫取所带的马匹。这种勾当已经做过两次了,我想以后还不知要害多人呢。因此,打算这次替你死在矛下,你趁早逃命去吧。你的侍从恐怕绝难幸免。我所伤心的只是从此再也见不着你的面了。”说罢忍声痛哭。

    中将闻听此话吓得魂不附体,勉强镇静地说:“果有这等事,你肯替我一死,这番恩义真令人感动,但我怎能忍心撇下你呢!不如一齐走吧。”女子说:“这件事我已思之再三,如果矛头扎空,他必然立刻下来察看,只要发现我们二人不见,一定派人追赶,那时你我都得被害。还是请你一人逃命,为我死后做些功德吧。我怎能这样帮他作恶呢。”中将说:“你替我而死,我焉能不做功德答报这样的恩德,但不知我怎样才能逃出呢?”女子说:“沟上的桥,你一过来即被撤去。你只有出那厢的拉门,跨过那条狭窄的沟岸————围墙上有个不大的水门————就从那里小心爬出去吧。预定的时刻快到了,长矛一落下来,我就把它放在胸口让他刺死我吧。”说着就听见里面有人声响动,这时的惊恐简直是无法形容。

    中将挥泪站起身来,抓过一件衣服披在身上,按照女子所说,从拉门出去,跨出沟岸,又设法从水门爬了出去。逃是逃出来了,却不知该奔向哪方,只得信步跑去,这时忽听后面有人跑来,中将以为是有人追赶自己,惊慌地回头一看,却是自己的那个小厮。

    中将大喜地问道:“你怎么逃出来的?”小厮说:“老爷刚一进去,他们就把沟上的桥撤去,我觉得有些可疑,便翻墙出来躲在外边观看动静,后来,听到我们的人全都被杀,也不知老爷的安危。我非常伤心,不忍一人回去,便藏在乱草丛里,想好歹得到老爷的消息再说。正在这时,忽见跑来一人,我想也许是你逃出来,就追过来了。”中将说:“真没料到有这种事,太可怕了!”就相携着奔向京城。及至跑到五条和川原附近,回头一望,只见那所房屋的所在起了大火。原来那个丐户在放下长矛把人刺死的时候觉得情形和往常有些异样,而且也听不到女子的动静,就起了疑心,赶忙下来观看,他发现男子已然不见,刺死的却是女子,心想男子既已脱身,必定要有人前来捉拿,便放火烧毁房屋潜逃而去。

    中将回家以后,严戒小厮不得声张,自己也绝口不说此事,但他每年必办一次盛大的佛事,修一日功德,虽然他不说这是为谁,想必是为的那个女子。后来这事终于传扬出去,有人在那所房屋废墟上建立起一座庙,就是今天的××寺。

    看来,这位女子的心实在可感,小厮的资质也很聪明。人们说遇到标致的女子,就贸然到陌生地方去求爱的人,听到这件事,应该引以为戒了。

    第二十九篇

    被丐户捉住的女子弃子而逃

    古时,有两个丐户结伴同行,路经××国××郡的一个山中时,看见前边走着一个身背孩子的年轻女子。

    女子一看丐户从后边走来,便闪在路旁想让他们过去,丐户站住说:“你就快走吧!”不肯到前边去,女子只好仍旧走在前边,忽然一个丐户扑上来捉住了女子。女子因为是在杳无人烟的山丛里无法抵抗,便问:“你这是做什么?”丐户说:“随我到那边去,有话对你说。”说着就不由分说把她往深山处拖,另外一个人站在旁边巡风。

    女子说:“不必这样撕撕拽拽,有话只管说,我一定依从就是了。”丐户说:“好,好,那么你就来吧。”女子说:“即使是在人迹罕至的山里,也不能就在这毫无遮掩的地方呀!还是砍些小树围着吧。”丐户一想有理,就去砍那枝叶茂密的树桠,另一个怕女子逃跑,站在对面看守着。

    女子说:“我不是想跑,我从今天早晨就泻肚,到那边去方便一下就回来,能放我去吗?”丐户说:“绝对不能放你。”女子说:“那么我就把孩子押在这里好了,无论贵贱,没有不疼爱孩子的,我疼爱孩子胜过自己,怎么能扔了孩子逃跑呢?”接着又说:“方才我闪在路旁让你们先走,就是因为泻得太厉害。”丐户也以为她绝不会扔下孩子逃走,便接过孩子来说:“那么你快去快来!”女子走出很远,装作方便的模样,迟疑了一会,终于打定主意弃儿逃走,她不顾一切拼命奔逃,一气跑到大路上去。

    这时,她遇见四五个骑着马身背弓箭结伴而行的人。骑马的人们,一看这女子跑得上气不接下气,便问:“你为什么这样跑呢?”女子说:“因为如此如此,我才奔跑。”骑马的人们又问:“你告诉我那两个丐户现在哪里?”随后他们就按照女子所说的,策马赶到山中,只见那里果然立着一些树枝,孩子已被劈成数段,丐户早已逃走,只好罢了。

    女子由于不愿受丐户的污辱,竟扔下心爱的孩子逃走,颇得骑马人们的称赞。可见就是在平民之中,也有这种懂得羞耻的人 [11] 。

    第三十篇

    上总国守维时的家将打双六被刺杀

    古时,有位上总国守名唤平维时朝臣,这人是××之子,骁勇善战,自任武将以来,无论在朝在野,从无半点闪失。他手下有一家将,人们只知他号叫大纪二,不知他的姓名。在维时国守的诸多家将之中,大纪二的武艺是无人可比的。他长得魁伟雄健,矫健异常,而且胆大心细,可说是个少有的干才。因此,维时很重用他,看成是手下的首要健将,而且也从来未见他犯过丝毫过错。

    一天,这个大纪二和同事在维时府里打双六,有个样子寒伧、鬓发蓬松的下级武士在旁观战,他一见大纪二被对手占去要路正在急于想法挽回局面,便卖弄聪明地指着说:“应该这样走。”这句话惹起了大纪二的恼火来,呵斥道:“浑蛋逞能多嘴要这样对付他!”说着就用装骰子的竹筒用力向他眼眶上戳去,这个下级武士便哭着站起来,猛地对大纪二的脸向上一击,大纪二虽然孔武有力,但因没提防他来这一手,就仰面栽倒了。下级武士因为没带刀,便趁势按住大纪二,抽出他的佩刀朝他的乳上狠狠扎去,直扎进了一寸多深,然后就从大纪二身上跳下,提着刀飞跑而去。对面坐着打双六的人,一时也惊呆了,所以就听凭这个武士趁着措手不及的当儿逃走了。

    大纪二被刺中了要害,倒地后就没能再站起来,直挺挺地死去。这时合府乱成一团,嚷着捉人,但人已经逃得无影无踪,又有何用,无奈只得罢了。这个下级武士,论力量,论本领,当然连大纪二的一根手指也不如,但是,大纪二由于辱人太甚,结果连一句话也没有说就被这武士一刀刺死了。从主人起,合府的人都大为惊骇,闹了一通,但不知凶手的去向,也只好作罢了,维时失了得力的人,更是惋惜不置。

    听说这件事的人,纷纷批评说:“大纪二虽然是个骁勇的武将,但是犯了疏忽的大忌,他不想一个男子汉受了别人戳眼的耻辱,怎会甘休,而不加防备,结果才被刺杀了。”可见,侮辱人是要不得的。

    第三十一篇

    镇西人渡海到新罗遇虎

    古时,镇西××国××郡的许多居民,合乘一条船渡海到新罗去贸易。

    他们贸易归来,沿着新罗山脚划船前进,在有淡水流出的地方停下船,派人下去汲取食用的淡水。这时,有一个人坐在船上往海中观看,只见倒映在海里的一个三四丈高的山崖上,蹲着一只老虎仿佛在窥伺着什么,映在水里的影子十分清楚,他便告诉旁边的人,立即召唤下船汲水的人赶快上船,每人摇着一个舻,离开了那里。正在这时,那只老虎便从崖上朝着船一跃而下,幸而船走得早,老虎跳得迟了一步,竟落到离船一丈多远的海水里去。

    船上的人一看,吓得魂飞天外,赶忙摇船逃走,目光却齐向这只老虎射来,只见那虎坠入海里以后,过了会儿才浮起来爬上岸去。停在水边的一块平板的石头上,大家正纳闷它这是要做什么,只见老虎的左前腿自膝盖以下已经折去,鲜血淋漓。大家猜想一定是它落在海里时被鲨鱼咬断了。再看时,老虎已经卧下,把那条被咬断的腿浸泡在海水里。

    这时,海里有只鲨鱼直奔老虎而去,老虎看到鲨鱼扑过来,就伸出右前爪抓住它的头向岸上一扔,便把鲨鱼扔到一丈多远的海边,老虎趁着鲨鱼仰天翻腾的当儿,蹿上来一口咬住了它头的下部,叼起来摆了两三下,趁它无力挣扎之际,甩在肩上,用它那三条好腿一跳一跃地登上了五六丈高的悬崖,看来就像走下坡路一般。船里的人看见这种景象真是吓了个半死。

    大家纷纷议论说:“这样看来,老虎的本领确是不小,如果它跳入船里,恐怕我们全得被它咬死,根本不用想再回家见妻儿老小了。即使在弓箭兵刃配备齐全的大军防地恐难以招架,何况在这条狭小的船里,就是拔刀搏斗,像它力量那样强,跑得那样快,也是无法制胜的。”大家吓得惊魂不定,连船也无心划了,就信船飘行返回镇西去了。他们到家告诉妻子,庆幸得以生还,旁人听说此事,也都着实觉得可怕。

    看来,鲨鱼在海里是够凶猛刁钻的,所以当老虎落水时被它咬断了腿,只是不该追到海边来,结果断送了性命。世间万事何尝不是如此。听了这事的人都说:“做事勿为已甚,应该适可而止。”

    第三十二篇

    陆奥国猎户之狗咬死大蛇

    古时,陆奥国××郡住着一个平民,家里养着许多狗,经常领着这些狗到深山里去猎取野猪野鹿等物,带回家来维持生活。狗捕咬野猪野鹿成了习性,只要主人一进山,它们就乐得前赶后追,跟随主人前进。世人把这种行当叫作狗猎户。

    一天,这个男子又领着这些狗进山,带了一些干粮,准备在山里逗留两三天。当天晚上他见有个大树洞,便睡在了里面,把随身所带的粗笨的弓和箭囊等物,放在一旁,在树前燃起了一堆篝火,狗都在火的周围卧下了。这群狗中,有一只狗特别聪明,主人也喂养了它多年,这天深夜以后,别的狗都已卧下,唯独它忽然跳起来跑过去朝着主人睡的树洞狂吠。主人觉得奇怪,便向周围看了一遍,却没发现可疑的东西。

    狗还是叫个不休,后来就叫着扑向主人,主人大惊,心想这里并没有什么可疑的,它偏要这样叫,莫不是畜生不顾恩义,要在这无人的深山把我吃掉,待我杀死它再说,便拔出刀来威吓它,但这狗却仍然不停地又扑又叫。主人又一想,若在这狭窄的树洞里被它咬住可就动弹不得了,于是赶忙跳出了树洞,狗趁势跳到树洞的上边咬住了一个东西。

    这时,主人才明白狗不是要吃他,就纳闷它究竟咬住了什么呢?一看,从树洞上掉下一个庞然大物,狗还是死命咬住不撒口,再看原来是条六七寸粗、两丈多长的大蛇。蛇是被狗狠狠地咬住了头才支持不住掉下来的。主人一见大惊,才知道这狗的仁义,便用大刀将蛇砍死。以后,狗才离开那里。

    这个猎户本不知道树梢上有蛇,就睡在里面,后来,狗发现蛇探头来要吞噬自己的主人,才跳起来狂叫。主人不知底细,也没看看树洞上边,只以为狗是要吃自己,才拔出刀来杀狗。他想,我若是把狗真的杀死,又该多么后悔,因而再也睡不着了。天亮后看了大蛇的粗细长短,真把他吓了个半死。又想,假如那样睡去,被大蛇缠住,那还想有活命么。这只狗对我来说真是稀世之宝,就领着它一起回家了。

    看来,主人假如真的把狗杀死,狗死后,他也将被蛇所吞。因此,当遇到这类事时,应该平心静气,不要轻率从事。据说古时曾有过这类罕见的事。

    第三十三篇

    肥后国的鹫咬死蛇

    古时,肥后国××郡一户人家房前有株枝叶茂密、像一柄巨伞似的大朴树,他便在树下盖了一个鹫棚,把鹫养在棚里。

    这天,许多人看见一条七八尺长的大蛇,从这株朴树的低枝上向着鹫棚爬下来,就都围拢来看,说:“看这条蛇要作什么。”只见它从低枝爬到鹫棚上蟠在那里,探下头去向棚里窥视,见鹫已睡熟,便沿着棚柱缓缓下来,伸过头去用嘴抵住了正在熟睡的鹫的肚子,然后张开嘴一口吞到鹫的嘴根,用身子把鹫缠住,从脖颈足足缠了五六道,又用余下来的尾巴缠住了鹫的一只腿,缠了约有三匝,蛇一收身子,勒得鹫的羽毛倒竖起来,后来越勒越紧,直把鹫勒得又细又长,仿佛瘦了一般。

    这时,鹫睁开眼睛看了看,由于嘴已被咬住,便又闭上眼睛睡去。就有人说:“这只鹫一定是被蛇迷住,恐怕活不成啦!快把蛇弄开吧。”也有人说:“蛇再厉害,鹫也不会被迷住,且看鹫怎么办吧。”于是就没有去管它们。这时,就见鹫又睁开眼睛,来回摆头,仿佛要把被蛇噙住的嘴挣脱出来,接着把那只没被蛇缠的腿一抬,用利爪抓住缠在它脖颈上的蛇猛地一蹬,就把它的嘴从蛇的口中挣脱出来。它又抬起被蛇缠住的那只腿,用利爪抓住缠在翅膀上的蛇身,照样用力一蹬,一反腿踩在上面,紧接着把刚才用那只爪抓住的蛇身举在口中用力一咬,蛇头的这一尺来长的一截就断下来了。未容稍缓跟着就举起后来那只爪抓住的蛇身,照样咬断,最后把缠在腿上的也咬断了。它把蛇咬成三截之后,用嘴叼在前边,然后抖擞抖擞身子,理了理翅膀,摆了摆尾巴,照样待在那里,就像没遇到刚才那段惊险似的。因此,刚才看到鹫被蛇缠住,说鹫不至于被蛇迷住的人们纷纷秒赞说:“果然不错吧!蛇再厉害些也无妨碍,鹫不会被它迷住呀!鹫是禽中之王,它的气魄究竟是不同于其他禽兽。”

    由此看来,蛇简直是不知自量。蛇固然可以吞下比蛇大的东西,但要想吞鹫岂不是愚蠢的妄想,因此,人也应当引以为戒,千万不可妄想去冒犯自己力所不敌的强者。古时就有过这种侵犯强者反而自取灭亡的事例。

    第三十四篇

    民部卿忠文的鹰知旧主

    古时,有位民部卿名唤藤原忠文,因他住在宇治,世人便称他为宇治民部卿。

    忠文极爱鹰,当时的式部卿重明亲王也极爱鹰,听说忠文民部卿养着很多好鹰,便来到宇治忠文府上索取。

    忠文听说亲王驾到很是惊慌,赶忙迎出来问道:“殿下驾临舍下有什么公干?”亲王说:“我听人说你养着很多鹰,特来讨一只。”忠文说:“这事只消派个人来传达殿下谕旨就行了,何况如今殿下亲临,我只当恭谨从命。”说罢就要捉鹰奉献。且说在这许多鹰里,忠文有一只最喜爱的鹰,这只鹰伶俐无比,若是看到野鸡飞起,撒手一放,它就能在五十丈以内把野鸡捉住,因此忠文难以割舍,便把那只仅次于它的拿来献给了亲王。这固然是一只好鹰,却不能和那只最好的相比。亲王得鹰十分高兴,亲自架着返回京城。在路上看见野地里卧着一只野鸡,便撒去那只新到手的鹰去捉,不料这只鹰本领不高,没能抓回野鸡来。亲王见忠文送给自己这样的劣鹰,很是生气,便又重到忠文家去把鹰还给他,忠文接过来说道:“我因为这是一只名鹰,所以才献给殿下,既然这样,就再换一只吧。”他以为是亲王有心挑剔,就把最好的那只献给亲王了。

    亲王又架着这只鹰回京,想在木幡附近试试这只鹰如何,便把狗放到野地去轰赶野鸡,等到野鸡飞起,撒手放鹰,只见这只鹰并不去捉野鸡,却高高飞入云中踪影不见。这次亲王什么也没说便转回京去。

    由此看来,鹰是知道故主的。这只鹰在忠文手里虽是无比伶俐,但一到亲王手里就不供驱使而振翼高飞了。无知无识的鸟兽,尚还如此眷恋旧主,何况是有心的人,就更应该有故旧之念,为亲近的人做些好事了。

    第三十五篇

    镇西的猿猴杀鹫报恩

    古时,镇西国××郡有个平民。

    他家住在海边,妻子是个渔妇。一天,她和邻家的女伴两个人到海边采贝。她把背着的那个两岁多的孩子放在一块平坦的石头上,叫另一个孩子哄着他玩,就采贝去了。这里的海紧靠着山脚,山上的一只猿猴来到了海滨。她们看见便说:“快看,猴子大概是要在那里捉鱼哩,我们看看去吧。”说着就一起走过去。她们以为猴子见到人一定会逃跑的,不想猴子见了她们虽然很怕,却不逃跑,只在那里吱吱地惊叫,仿佛很难受的样子。这两个女子纳闷,就绕过去一看,原来是这只猴子看见一个张开了口的大蚌,就伸爪去抓,不料大蚌合住了壳,夹住它的爪,使它抽不出来了。这时,潮水越涨越深,蚌却钻入沙底,若再耽搁一时,潮满上来,猴子就要淹死在海里。她们看了大笑,邻居那个女子拣起一块石头来就要把猴子打死,那个背孩子的渔妇说:“不要造孽吧,你看猴子够可怜的了。”说着一把夺过了石头。那个要打死猴子的女子说:“我想着趁这机会打死它拿回家去烤着吃呢。”但是背孩子的渔妇再三央求把它放过,并用一根木头片往蚌壳里一插,稍微撬开一道缝,把猴子的爪抽了出来。她想自己虽然是采贝的,却不应该杀贝救猴,于是轻轻抽出猴子的爪以后,就把大蚌埋在砂土里了。

    且说这个猴子抽出爪来以后,跑了不多远就回过头来,带着海边获救的神情望着救了它的渔妇。渔妇便说:“你险些被人打死,是我再三央求才把你饶了。这绝不是××的恩情,你就是兽类也应该明白。”猴子本来是要跑回山去的,听了这话像是懂了似地直奔渔妇放孩子的那块大石而去。渔妇正在奇怪,不想这只猿猴跑过去抱起孩子就向山里跑去,那个在旁边照看小孩的孩子也被吓哭了。渔妇听见哭声,回过头来一看,原来猴子抱着自己的孩子正往山里跑去,就说:“这个猴子把我孩子抱走了,真是忘恩负义的东西。”那个要打死猴子的女子便说:“这回你可尝到苦头了吧,脸上有毛的东西,是不知恩的。那时我若把它打死,不仅我有所获,连你也不会丢了孩子。真是可恨的家伙!”她们两个人便跑着去追,说也奇怪,猴子向山里逃的时候,并不把她们甩得太远,她们追得急,它便快跑,她们赶得慢,它也慢走,总是相隔五六十来步远。后来她们见已进入深山,索性不再跑了,向猴子说道:“这个惹人恨的猴子,你本来是要丧命的,现在把你救了,你不但不感激,反把我娇养的儿子抢去,真是忘恩负义的家伙,你即使想吃这个孩子,也该顾念活命之恩,把孩子还给我啊。”这时猿猴已走进深山,抱着孩子攀上一棵大树了。母亲来到树下,吃惊地仰望大树,只见猴子抱着小孩坐在梢头的一枝树杈上。另外的那个女子便说:“我回家告诉你丈夫去。”就返身跑回去了。

    渔妇停在树下,望着树上哭泣,猴子把一枝大树杈拉弯,把孩子夹在胁下,晃摇着孩子,孩子放声大哭。孩子哭声一止,猴子就又让他再哭,山里的一只鹫,听到孩子哭声,疾飞前来打算攫取,母亲一见,以为自己孩子即使不被猴子抢走,也一定被这只鹫攫去,反正没有生机,越发痛哭起来。这时猴子又把拉弯了的树杈,更拉弯了一些,看看鹫飞到时,撒开爪一放,树杈正好打中鹫头,鹫便倒栽下去。后来,猴子又把这树杈拉弯,再把孩子弄哭,就又飞来一只鹫,照样又打落了一只。这时,母亲才恍然大悟,知道猴子原来并不是为了抢孩子,而是打鹫给我想报答恩情。于是就哭着说道:“猴子哪!你的心思我明白了。现已打落不少,快把孩子平安地还我好了。”正说着猴子已用同样方法打落了五只鹫。

    后来,猴子缘着一棵树走下来,把孩子轻轻放在树根边,又蹿到树上去坐着搔痒。母亲悲喜交集,抱过孩子哺乳。这时,孩子的父亲气喘咻咻地跑来,猴子便穿过树枝跳跃而去,霎时不见了。妻子指着树下打落的五只鹫,把经过告诉了丈夫,丈夫真有说不出的惊奇!他把鹫的尾羽拔下,母亲抱着孩子,回家去了。后来,他们就把鹫的尾羽卖掉换钱花用。猴子虽然报了恩,但是这位做母亲的却不知担了多少虚惊。

    由此看来,禽兽尚且懂得报恩,何况是有心之人,更应该知恩必报了。而人人又都说,猴子的伎俩真是高明得很。

    第三十六篇

    铃香山蜂蜇死强盗

    古时,京中有个贩卖水银的商人,他经商多年,获利甚多,积累了无数财宝,家道非常富足。

    这个商人多年来就跑伊势国的生意,经常只带一些赶马的童子,用一百多匹马驮运各色绢、丝、棉、米等物,往来于京伊道上。后来他渐渐年老,仍是照样来往,从来也没被强盗劫去过一张纸,因而越来越豪富。他不仅没受过盗窃损害,也没遭过水火灾情。尤其是伊势国这地方,强盗就是父母的东西也绝不放过,不分亲疏,不论贵贱,只要有机可乘,便不惜昧起良心,施展伎俩,把别人的财物据为己有。唯独这个水银商人尽管无昼无夜往来此地,却不知为了什么竟无人劫取他的财物。

    后来,不知怎的竟来了一股强盗聚集了八十多人在铃香山上杀人越货,夺取行旅的货物和公私财宝。几年来,无论是朝廷,或是本国官衙,都奈何他们不得。正在这时,这个水银商人,又带了一些童子赶了一百多匹马驮了各色财物,从伊势国进京贸迁,这次他还携带女眷和路上吃用的食物。这八十多名强盗,觉得是一笔送上门来的好买卖,便决定抢夺这批财物。他们在山上把这群马帮前后截住,围在当中厉声威吓,这一来,童子们都吓得逃散了,驮货的马匹全都被他们劫取到手,女眷们的衣服也被统统剥下,赶下山去。

    当时,水银商人穿着浅黄色的砑光外衣,闪光缎面、青绸里的猎衣,里面套着三件白里透着淡黄的棉袄,头戴草笠,骑着一匹驽马,好容易逃了出来,奔上山岗。这八十多个强盗没有把他放在眼里,就都走下山谷,你争我夺,任意分起赃物来了。他们认为无人敢来干涉,所以都松下心来,水银商人站在高峰上,仰望着天空高声喊道:“在哪里?在哪里?快来呀!快来呀!”不消片刻时分,只见从天上飞来一只三寸多长看来令人害怕的大蜂,嗡嗡地落在商人身旁的大树枝上。

    水银商人一见,越发加急祷念着喊道:“快来呀!快来呀!”就见天边忽然起了两丈多长的一道红云,连行路之人都惊动了。强盗们还正在拾掇抢来的财物,这云就向他们所在的谷中缓缓飘落下去。落在树上的那只大蜂,这时也飞向谷中去了。这时才看清楚那云原来是一群蜂子成群飞来。

    且说这许许多多的蜂子纷纷飞到每个强盗的身上,把他们全都蜇死。一个人身上即使落下一二百只,也是难以招架的,何况每人身上都有二三百只呢,他们虽然拍死了几只还是没能逃出活命。强盗们丧命以后,蜂群飞走,天空也仿佛晴朗开来。于是,水银商人走到谷中,把贼人行抢多年积存的许多物品,以至弓和箭囊、马匹、鞍鞯、衣服等物,全部运回京里去了。这一来,他就越发富裕起来了。

    这个水银商人特在家里酿酒,酿的酒不作别用,专供蜂饮。这种养蜂以备万一的办法,叫作祭蜂。他一向不受强抢窃夺的损害,全仗着这群蜂。这伙强盗不知底细,硬来抢劫,结果才被蜇死了。

    由此看来,连蜂都知道报恩,有心的人更应该受恩必报了。还有,切不可一见大蜂就把它拍死,它会像本文所述,带领很多蜂来报仇的。至于这件事发生在什么朝代,就无从稽改了。

    第三十七篇

    蜂报蜘蛛之仇未遂

    古时,有个蜘蛛在法成寺阿弥陀佛堂的檐下结了个网。这个网结得很长,一直通到佛堂东边池塘里的荷叶上。

    人们看到这个蛛网,都说:“这个蜘蛛拉得真远啊!”正说之间,有只大蜂突然从网边飞过,就挂在这网上了,这时,不知藏在哪里的蜘蛛,就沿着网急奔过来,去缠那只大蜂,那只蜂被缠住了,看来无法逃脱。看管佛堂的和尚一见大蜂将死在蛛网之上,有些不忍,就用树枝把它轻轻打落下来,大蜂落在地上,因为双翅被蛛丝缠紧,仍然飞不起来。和尚又用树枝按着它,把蛛丝去掉,这只大蜂才得飞走。

    过了一两天,飞来一只大蜂,在佛堂檐下嗡嗡环绕,紧跟着也不知从哪里又飞来二三百只同样大小的大蜂。这些蜂都落在蜘蛛结网的附近,沿着檐前檩下的空隙处搜寻不停,却没有找到蜘蛛。过了一会儿,这群蜂又顺着蛛网飞到东边池塘上,在那拉着蛛丝的荷叶上嗡嗡乱飞,它们在那里也没找到蜘蛛。片刻之后就都飞走了。

    这时,看守佛堂的和尚,一见这种情景,非常惊奇,心想这一定是以前被缠在蛛网上的那只蜂,引这些蜂来找蜘蛛报仇的,蜘蛛也理会到这一点,因而躲藏起来了。等到蜂群飞走以后,和尚便去察看结有蛛网的檐下,不见蜘蛛,就又走到池边,只见结网的那片荷叶,就像被针刺了一般,遍体都是孔眼,他想蜘蛛一定是在叶底下,不料叶底下也不见,原来它趴在××上躲在蜂刚刚蜇不着的水面去了。池里有低垂下来的荷叶和繁茂的杂草,它藏在那里,才使大蜂没能找到。

    这件事是看守佛堂的和尚看过这些情形之后,告诉别人的。

    据和尚说,即使是具有智慧的人,也很难想到它会藏在那里。大蜂邀来一群蜂报仇也是当然的,因为互相报仇,是禽兽的常事,不过,蜘蛛能够预料到蜂来报仇,懂得只有这样才能保住性命,结果巧妙地躲过了毒手,真是难得。看来,蜘蛛比蜂是高出一筹。

    第三十八篇

    母牛触杀狼

    古时,奈良西京附近有个务农为业的平民,家里养着一头生了一个犊的母牛,到秋天就经常放到田里,傍晚,再由孩子们赶回来。

    一天,这家主人和孩子们都把它忘了,没往家赶。傍晚,当母牛和小牛正在田里吃草,跑来一只大狼,在附近绕来绕去,想吃小牛,母牛怕狼吃掉它的牛犊,也就随着狼左右旋转。狼绕来绕去,绕到一条像瓦顶泥墙般的田埂前边,这时母牛蓦地向狼顶去,狼被顶住肚子仰天倒在田埂上动弹不得,母牛生怕稍一松动,反而会被狼挣脱咬死自己,于是后腿用力,拼命顶住不放,狼支持不住就被顶死了。牛也许不懂得狼已经死了,还是不敢松劲,在这漫长的秋夜里,它就这样踏紧后腿顶了通宵,小牛就在旁边哀鸣。

    一个邻家的小孩也是到田里赶牛的,直到狼围绕着牛转,这段光景他都看到了,只是年幼不懂事,天一黑就赶牛回家并没有向别人提说。这家养牛的主人,在天亮以后,提起:“昨夜忘了赶牛回家,牛可能为了贪草吃走失了!”这时,邻居的那个小孩子才说:“你家的牛昨夜就在那个地方,同狼转影壁来着。”主人一听大惊,赶忙走去一看,只见母牛死命抵住一只大狼不动,小牛卧在旁边哀鸣。母牛看到主人到来,才把狼放开。狼已经死得都××了。主人看罢很是惊奇,知道这是昨夜母牛见狼来吃小牛,便用力死命地把狼顶住,因恐松开后狼会逞凶,所以整夜抵住没敢放松。这头牛真聪明啊!他赞不绝口地把牛牵回家去。

    由此看来,即便是禽兽只要有胆量和智慧,也能同样置敌于死命。这是件千真万确的事,是住在那附近的人传说出来的。

    * * *

    [1] 以下似有脱漏。

    [2] 古时结婚,男子常到女家相会,中间意见不合,便可中止往来,到了怀孕生有子女,这才算固定了。中国唐代传奇中,亦有类似的事。

    [3] 落蹲舞是高丽乐纳曾利的异称,雅乐曲名,单人舞踏时,便叫落蹲,脸上涂饰绀青、绿青两色。古时不戴便帽而露顶见人,算是不敬。

    [4] 缺字,校本云疑是道雅,乃是藤原伊周的儿子。

    [5] 以下似有脱漏。

    [6] 古代有触秽的禁忌,凡死人的秽为三十日。

    [7] 死人触秽,见本卷第十四篇注。

    [8] 以下似有缺文。

    [9] 每月十八日为观音的节日,正月十八日为一年中最早的一次称为“初观音”。

    [10] 丐户是古时日本的一种特定的贱民阶级,与平常乞食的人不同,因是世袭,不能与平民为伍,当然有的也很是富有。

    [11] 这篇主眼是重在平民女子不愿受贱民的污辱,与一般称赞女性的道德者不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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