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九章 航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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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后，鲛人还是没能得到出现在船面上的权利，依旧委委屈屈地待在厨房的大水缸里。好在如今在海上，有专人每天给她换新鲜的海水，倒也不至于那么惨，就是有些无聊。唯一的乐趣就是每天看着苏誉在厨房里忙活。
白色的长袍随风鼓荡，修长的身形仿若一只雪色蝴蝶，轻盈地飘摇而下。
晴空万里，风平浪静。
“咪！”一个毛茸茸的小脑袋从皇上那明黄色的前襟冒出来。
在船头静静垂钓的景王殿下闻到香味，立时扔了手中的钓竿。
“鲛人说不得有秘术，若是让她唤来别的鲛人，我们谁也活不成。”国师冷冷地说道。
棱龟在海中并不常见，海上的渔人偶然遇到一只就是灾难，如今这里聚集着这么多，只能说明这乃是一个海怪的聚集之地。通常海怪众多的地方，周遭就会排布一些棱龟，这样一旦有人出现，海中异象就会引起海怪的注意。
海上的生鲜食材每日不断，景王殿下大方地把发条老鼠租借给十七叔，自己专心地每日捕鱼。准备拴鲛人的长绳最终给他自己用了，把长绳拴在腰间，手持一柄银光闪闪的鱼叉，在海面上轻盈地跳跃。
鲛人看到金色的猫接近，立时紧张起来，缩到水缸的一边，可惜水缸就那么大，再缩也缩不到哪里去。
赶紧抱着孩子跑进屋里，跌跌撞撞地翻找出布巾把湿漉漉的毛球包起来。天还冷，要赶紧擦干，太子要是冻着就麻烦了。
单个的鲛人不足为惧，离了水的鲛人就是任人宰割的鱼，但在海上却不同，鲛人乃是海中的霸主，他们在海中的能力绝非是潜水和织布那么简单。
鲁国公世子站在船头欣赏着景王如何将一柄鱼叉使得虎虎生风，精妙绝伦，欣赏不动的苏誉就拿着水桶等着接食材。
海岸慢慢远离，海蓝色房顶的景王府渐渐变得渺小、模糊，直至消失不见。
“这根本看不出路啊。”凌王站在国师身边远眺，深蓝色的海水一望无际，那里看着都是一样的，就像北漠的草原，迷路是迟早的事。
船上的众人被摇得东倒西歪，国师却依旧站得稳如泰山，清冷的目光扫过天边的乌云，又看了看海中的棱龟：“杀光棱龟，海浪便会平息。”说完，转身跃上高台，台上的琉璃顶很好地遮挡了四溅的水花。
皇帝陛下抬爪给了他一巴掌。
皇帝陛下想了想，又补充了一句：“是吃的。”
皇帝陛下兴致来时也会下去与景王一同捕鱼，更多时候，则是趴在甲板的大软垫上，无所事事地晒太阳。
皇帝陛下把衣襟上挂着的毛球塞给苏誉，嫌弃地看了一眼景王。
为了防止大猫们打架，苏誉将虾肉均匀地分在四个碗里，第一碗自然是塞给怀里的皇帝陛下，第二碗递给国师，剩下的两碗还不待分配，另外两只大猫已经迫不及待地抱住了碗大快朵颐起来。
皇帝陛下不满地甩甩尾巴，要不是这蠢儿子，他就可以待在苏誉的衣襟里，或是蹲在肩膀上，时不时吃上一片刚出锅的热菜。
苏誉把接住睡得迷糊的太子殿下，怕风大吹到他，顺手塞到自己的衣襟里。
“谁让你出来的！”皇帝陛下回头，看到苏誉，立时蹙眉，冷声让他赶紧回去，话未说完，“轰”的一声巨响，船身似乎受到了巨大的撞击，苏誉顿时觉得自己被抛了起来，整个身体轻飘飘地离地。
“高兄，你也下去试试？”苏誉见他看得眼馋，便劝了一句。
掰开龙虾坚韧的外壳，露出白|嫩的虾肉，青白的蒜蓉和金黄的香油融在那白生生的肉中，挑起一筷子，丝丝缕缕的虾肉似断非断，甚是诱人。
这种鱼本身于江山社稷无碍，只是本身十分凶猛，或者说比较莫名其妙。他们会在冬天来临的时候死去，沉入海底，在冰雪消融的时候复生。刚刚醒来的鲑会忘记去年的种种，只凭着本能，特别喜欢撞击比它身形大的东西，无论是珊瑚、大鱼还是船只。
蒜蓉蒸龙虾吗？那倒是也不错，苏誉点头应了下来，拎着鱼桶去了厨房。
泛着银光的大网从临近的几艘船上纷纷撒下，兜头罩在了棱龟群上。棱龟引起的巨大海浪也将它们自己掀了起来，在回落的瞬间，巨大的渔网突然收紧，将纷纷掉落的海怪们尽收其中。
“哞——”一声长吟，更多的黑影扑扇着翅膀踏浪而来，各个鱼身蛇尾，身形似水牛。
安弘澈一个箭步冲过来，揽住苏誉的腰身在空中翻了个跟头，一掌拍在栏杆上，借力打力方稳住了身形，落在二层的小平台上，控制不地倒退了两步，而后一把将苏誉塞回船舱中：“待在床上别乱动，仔细磕着！”
皇帝陛下罩上一层防水的鲛绡，负手立在船头：“一个不留。”
皇帝陛下抬手把碗中的鱼汤一饮而尽，将空碗塞到苏誉手里：“抱着儿子进屋去。”
高鹏摇了摇头：“我这轻功哪能跟王爷比。”他虽也能一跃丈许高，但要达到皇室这些王爷的境地还差得远，再练个十年八年也未必做得到。
国师微微蹙眉，咽下口中的虾肉，抬头看向远方。
苏誉手里的鱼汤有些端不住了，浑然不知的太子殿下还扒着他的手张嘴要喝。
一网下去兜上来几只棱龟，然而更多的棱龟渐渐浮出水面，海浪越来越大，天空甚至已经开始聚集乌云，巨大的浪涛声震耳欲聋，景王冲着皇上喊道：“估计是到了海怪巢了！”
油锅里的鳕鱼片刺啦作响，皇帝陛下立时向后退了几步，老大不乐意地驮着背上的毛球去看水缸里的鲛人。
“哗啦！”一个大浪打来，船身骤然倾斜，苏誉慌忙举起手中的汤碗，奈何已经来不及，眼看着就要扣他一身。
苏誉把小家伙抱过来，去盛汤的汪公公及时赶到，递给他一小碗温度恰好的鱼汤。
太子殿下满了七天就能稳稳当当地走路了，苏誉取食材或是做饭的时候，就会把太子殿下交给他父皇看管。皇帝陛下看孩子也很有方法，就是往软垫上一卧，任由小毛球在他周围爬来爬去，掉地上了就伸爪捞上来。
“逆子，不许趴在父皇的头上！”皇帝陛下抬起爪子扒了扒，将头顶的毛球拽下来，想了想，用爪子指了指水缸里的鲛人，“这是鲛人。”他记得小时候，父皇也会背着他到处走，给他指认那些没见的东西。
“呜——”号角声响起，后面船只上的兵将们迅速走出舱门。
“咣当！”一声脆响，那厮撞到了厚厚的铁壳，大船剧烈地晃动，那黑影似乎也撞晕了，噗通一声跌进了水中。
鲛人这些时日过得还不错，每天苏誉做饭也会给她一份，看起来一点也没有阶下囚应有的消瘦，反倒比刚进宫的时候胖了一圈。苏誉也是刚刚知道，鲛人也是吃鱼的，只不过生冷不忌，饿的时候也会吃生鱼。
皇家的三艘大船起航，后面还跟着十几只略小的船只，上面都是东海的将士。
“那把水缸抬出来放甲板上，随时让那鲛人指路……嗷！”凌王话还没说完，后脑勺就挨了一巴掌，顿时瞪大了眼睛，“二十一，你竟然也打我头！”这些时日凌王殿下终于发觉出十三哥不在身边的唯一好处，就是没有人会随时随地再呼他脑袋，现在可好，向来不知道尊敬兄长的弟弟竟然也学会了这招！
将吃的放在宽大的软垫上，把衣襟里的两只掏出来，苏誉招呼观星台上的国师下来吃饭。
国师在软垫上优雅地坐下，金色的小毛球便从父皇肚皮底下拱出来，跌跌撞撞地往国师身边凑。幼崽天生喜欢白泽血脉身上那祥和的气息，即便懵懵懂懂也本能地想要靠近。
苏誉给小猫擦干了毛毛，抱着在大堂里东倒西歪了许久，见海浪逐渐平静下来，这才揣着太子殿下走出去。
苏誉依依不舍地站在甲板上，望着王府的方向，起锚，扬帆，远航。
“营救太上皇，乃是一国太子的责任。”皇帝陛下抬手把毛脑袋按下去，一本正经地说。
起锚之前，皇帝陛下就把船上原本的闲杂人等赶到了其他船上，只留下了汪公公和鲁国公世子。汪公公的作用自不必说，至于鲁国公世子，再怎么说也得留下个侍卫，不然实在说不过去。
“鱼放在水里，跑了怎么办？”皇帝陛下懒得理他，抓着蠢奴和儿子回屋去，今日为了赶个吉时，起得太早，得回去再睡会儿。
东海的将士们奋勇杀鱼，不多时，上百只棱龟皆被斩杀，巨大的海浪翻滚了片刻，逐渐趋于平静。
苏誉揣着两只毛球，端上煎鱼和龙虾走上甲板。
大海茫茫，国师站在船头指了个方向，船只就向着那边一直进发。
太子殿下歪着脑袋看了看，不明所以。
越来越多的棱龟浮上水面，海中的风浪也越来越大，大浪敲击在船身上，激起巨大的水花。苏誉抱着儿子摇椅晃地走到舱门处，一个不防，被迸溅的海水扑了一身，顿时冻得一哆嗦，怀里的儿子也沾湿了毛毛。
景王拿来战旗，挥舞了几下，运气于丹田，开朗道：“撒网，布阵。”
凌王抽出长枪，抬手一挑，接过景王甩过来的渔网一端，猛地用力，将渔网拉过来，用力摔在地上，反手抡起银枪，斜辟下来，只听碰碰几声闷响，一连串的龟壳被敲碎。
景王一脉世代守护东海，练出的兵将皆善海战，乃是保家卫国、拼杀海怪的好手。
皇帝陛下骤然变回人形，一把揽住就要仰躺下去的苏誉，另一只手迅速接住汤碗，在空中挽了个花，稳稳地托在掌中，没有洒出去一滴。
白日里，国师会倚在观星台的软榻上，偶尔纠正一下行船的方向。清冷的美目缓缓张开，看了一眼还在追逐发条老鼠的黑黄大猫，缓缓起身，直接从高台上跃了下来。
“酱汁儿！”苏誉蹭了蹭肩膀上的毛毛，转头去看他背上的小鼓包。
苏誉将鳕鱼收拾好，切成小片放到锅里煎，转身准备把蒜蓉填进劈开的龙虾里，就看到一只金色的猫蹿上灶台，背上还鼓着个小包，没等看清，那轻盈的身影就脚步不停地跃上了他的肩膀。
一家人正吃得开心，忽而吹起了一阵海风。
世子完全没有感受到贤君大人满满的同情，兴致勃勃地与他讲解道：“景王殿下自幼天资非凡，少年时便得了银叉水上漂的威名！”
银叉水上漂……苏誉抽了抽嘴角，听起来一点也不威武……
“咪呀！”趴在苏誉怀里的太子殿下兴奋地冲着父皇叫唤。
汪公公苦着脸，看向面无表情的皇帝陛下。
苏誉算是真正见识到了只有书中才有的情形，鲁国公世子抱着剑与他一起观看，也是痴迷不已。
“汪福海，你怎么回事！”景王蹿过来，方才他在检查船只没有注意，这老奴怎么也跟着上船来了？
“这么大个！”苏誉惊喜地看着桶里的鱼，除了几条肥美的鳕鱼，还有一只巨大的龙虾，正颇为神气地挥舞着大钳子。
鲁国公世子立时拔刀，跟在王爷后面将露出鱼身的棱龟斩杀当场。
“咪……”太子殿下趴在国师的腿上，左看看又看看，张了张小嘴，也想吃一口。
苏誉抽了抽嘴角，这么小的毛球，去了能顶什么用？不过是皇帝陛下自己不舍得，罢了……
苏誉把鳕鱼片煎好，放到大盘子里均匀地浇上酱汁，这种酱是他刚调好的，类似于照烧酱的味道，只是没有那么甜，而且加了些麻辣的调料，吃起来外焦里嫩，香浓可口。夹起一片，转身准备让皇上尝尝，就见那一大一小两个金色毛球，大的蹲坐在水缸边，小的蹲坐在大的两爪之间，专注地盯着水缸里瑟瑟发抖的鲛人，那神情动作简直如出一辙。
苏誉紧紧抓着舱门边的扶手，还是不可避免地跌坐在地。
凌王凑过去看，但见海中浮着十几只龟壳鱼身的东西，在海浪中起起伏伏，乃是棱龟，见之则风浪起。
皇帝陛下甩甩尾巴，跳起来也准备跟着去，刚要走，就被不知什么时候滚过来的小毛球绊了一脚，顿时一个踉跄栽到软垫上。太子殿下眼见一片金色的毛毛兜头照来，立时兴奋地钻进去。
“咪呜！”太子殿下似乎明白“吃的”是什么意思，听到这两个字，一双大眼睛立时亮了起来，跟父皇一起目光灼灼地盯着那美丽的鲛人。
苏誉了然，听皇帝陛下说他们这些猫大爷天生就有内力，与这些勤学苦练多少年才能比得上猫仔刚出生时水平的高手们完全不同。更何况，经过那个杀鱼护腕的验证，这两者的内力绝对不是一种东西。
次日，登船。
海上就像从未出现过风浪一般，平静无波，只是甲板上充满了血腥气，满是碎裂的龟壳和鱼身，昭示着方才生了什么。
景王穿着一身黑色广袖长衫一跃而起，跳到船头蹙眉看着海中：“棱龟！”
蹬萍渡水，十分厉害。
轻叹了口气，苏誉转身准备去做饭，猛然发现站在不远处的汪公公，顿时瞪大了眼睛：“太子呢？”这个时候，汪公公不该带着太子上了马车，准备回京了吗？怎么会在这里？
“是鲑！”苏誉瞪大了眼睛，此鲑并非常吃的鲑鱼，而是《山河图鉴》里记载的怪物，虽然是鱼，却长得跟水牛一样大，蛇尾有翼，声如留牛，冬死而复生。
“哗……哗……”海风一阵强过一阵，原本平静的海面也起了波浪，一下一下冲击着船身。
兵将们的船只将皇家的大船护在中间，海上的距离看着近实则远，其他船上的人根本看不清这边船上的情形。
苏誉无奈抬手，把大猫连同小毛球一起抱下来：“油锅热着，带着孩子躲远些。”
“咪？”太子殿下趴在父皇的头顶，扒着皇帝陛下的一只耳朵，好奇地看着水缸里的大鱼。
“咪！”太子殿下抬起头跟他打了个招呼。
“咪……”太子殿下趴在父皇背上，挣扎着试图跳下来。
四下观望的景王恰好看到了皇上那嫌弃的目光，眯起一双桃花眼道：“怎么，我说的哪里不对了？”
“不是有鲛人吗？”景王安顿好兵将，也过来凑热闹，低头看了看船身划出的浪花，灵光一闪，“找一条长绳来，把鲛人栓到前面不就好了。”就像引路狗一样，把鲛人拴在船头，她往哪里游，船就往哪里走，还能帮忙拉纤，剩下些划船的力气。
“喵！”太子突然惊叫一声，皇帝陛下回头，就见一个巨大的黑影踏浪而来，那架势仿佛是荒原上的一头猛兽，如同角斗一般直直地撞向皇家的大船。
“做蒜蓉的。”清冷悦耳的声音忽然从头顶传来，苏誉抬头，看到国师斜倚在观星台的软榻上。
最后，鲛人还是没能得到出现在船面上的权利，依旧委委屈屈地待在厨房的大水缸里。好在如今在海上，有专人每天给她换新鲜的海水，倒也不至于那么惨，就是有些无聊。唯一的乐趣就是每天看着苏誉在厨房里忙活。
白色的长袍随风鼓荡，修长的身形仿若一只雪色蝴蝶，轻盈地飘摇而下。
晴空万里，风平浪静。
“咪！”一个毛茸茸的小脑袋从皇上那明黄色的前襟冒出来。
在船头静静垂钓的景王殿下闻到香味，立时扔了手中的钓竿。
“鲛人说不得有秘术，若是让她唤来别的鲛人，我们谁也活不成。”国师冷冷地说道。
棱龟在海中并不常见，海上的渔人偶然遇到一只就是灾难，如今这里聚集着这么多，只能说明这乃是一个海怪的聚集之地。通常海怪众多的地方，周遭就会排布一些棱龟，这样一旦有人出现，海中异象就会引起海怪的注意。
海上的生鲜食材每日不断，景王殿下大方地把发条老鼠租借给十七叔，自己专心地每日捕鱼。准备拴鲛人的长绳最终给他自己用了，把长绳拴在腰间，手持一柄银光闪闪的鱼叉，在海面上轻盈地跳跃。
鲛人看到金色的猫接近，立时紧张起来，缩到水缸的一边，可惜水缸就那么大，再缩也缩不到哪里去。
赶紧抱着孩子跑进屋里，跌跌撞撞地翻找出布巾把湿漉漉的毛球包起来。天还冷，要赶紧擦干，太子要是冻着就麻烦了。
单个的鲛人不足为惧，离了水的鲛人就是任人宰割的鱼，但在海上却不同，鲛人乃是海中的霸主，他们在海中的能力绝非是潜水和织布那么简单。
鲁国公世子站在船头欣赏着景王如何将一柄鱼叉使得虎虎生风，精妙绝伦，欣赏不动的苏誉就拿着水桶等着接食材。
海岸慢慢远离，海蓝色房顶的景王府渐渐变得渺小、模糊，直至消失不见。
“这根本看不出路啊。”凌王站在国师身边远眺，深蓝色的海水一望无际，那里看着都是一样的，就像北漠的草原，迷路是迟早的事。
船上的众人被摇得东倒西歪，国师却依旧站得稳如泰山，清冷的目光扫过天边的乌云，又看了看海中的棱龟：“杀光棱龟，海浪便会平息。”说完，转身跃上高台，台上的琉璃顶很好地遮挡了四溅的水花。
皇帝陛下抬爪给了他一巴掌。
皇帝陛下想了想，又补充了一句：“是吃的。”
皇帝陛下兴致来时也会下去与景王一同捕鱼，更多时候，则是趴在甲板的大软垫上，无所事事地晒太阳。
皇帝陛下把衣襟上挂着的毛球塞给苏誉，嫌弃地看了一眼景王。
为了防止大猫们打架，苏誉将虾肉均匀地分在四个碗里，第一碗自然是塞给怀里的皇帝陛下，第二碗递给国师，剩下的两碗还不待分配，另外两只大猫已经迫不及待地抱住了碗大快朵颐起来。
皇帝陛下不满地甩甩尾巴，要不是这蠢儿子，他就可以待在苏誉的衣襟里，或是蹲在肩膀上，时不时吃上一片刚出锅的热菜。
苏誉把接住睡得迷糊的太子殿下，怕风大吹到他，顺手塞到自己的衣襟里。
“谁让你出来的！”皇帝陛下回头，看到苏誉，立时蹙眉，冷声让他赶紧回去，话未说完，“轰”的一声巨响，船身似乎受到了巨大的撞击，苏誉顿时觉得自己被抛了起来，整个身体轻飘飘地离地。
“高兄，你也下去试试？”苏誉见他看得眼馋，便劝了一句。
掰开龙虾坚韧的外壳，露出白|嫩的虾肉，青白的蒜蓉和金黄的香油融在那白生生的肉中，挑起一筷子，丝丝缕缕的虾肉似断非断，甚是诱人。
这种鱼本身于江山社稷无碍，只是本身十分凶猛，或者说比较莫名其妙。他们会在冬天来临的时候死去，沉入海底，在冰雪消融的时候复生。刚刚醒来的鲑会忘记去年的种种，只凭着本能，特别喜欢撞击比它身形大的东西，无论是珊瑚、大鱼还是船只。
蒜蓉蒸龙虾吗？那倒是也不错，苏誉点头应了下来，拎着鱼桶去了厨房。
泛着银光的大网从临近的几艘船上纷纷撒下，兜头罩在了棱龟群上。棱龟引起的巨大海浪也将它们自己掀了起来，在回落的瞬间，巨大的渔网突然收紧，将纷纷掉落的海怪们尽收其中。
“哞——”一声长吟，更多的黑影扑扇着翅膀踏浪而来，各个鱼身蛇尾，身形似水牛。
安弘澈一个箭步冲过来，揽住苏誉的腰身在空中翻了个跟头，一掌拍在栏杆上，借力打力方稳住了身形，落在二层的小平台上，控制不地倒退了两步，而后一把将苏誉塞回船舱中：“待在床上别乱动，仔细磕着！”
皇帝陛下罩上一层防水的鲛绡，负手立在船头：“一个不留。”
皇帝陛下抬手把碗中的鱼汤一饮而尽，将空碗塞到苏誉手里：“抱着儿子进屋去。”
高鹏摇了摇头：“我这轻功哪能跟王爷比。”他虽也能一跃丈许高，但要达到皇室这些王爷的境地还差得远，再练个十年八年也未必做得到。
国师微微蹙眉，咽下口中的虾肉，抬头看向远方。
苏誉手里的鱼汤有些端不住了，浑然不知的太子殿下还扒着他的手张嘴要喝。
一网下去兜上来几只棱龟，然而更多的棱龟渐渐浮出水面，海浪越来越大，天空甚至已经开始聚集乌云，巨大的浪涛声震耳欲聋，景王冲着皇上喊道：“估计是到了海怪巢了！”
油锅里的鳕鱼片刺啦作响，皇帝陛下立时向后退了几步，老大不乐意地驮着背上的毛球去看水缸里的鲛人。
“哗啦！”一个大浪打来，船身骤然倾斜，苏誉慌忙举起手中的汤碗，奈何已经来不及，眼看着就要扣他一身。
苏誉把小家伙抱过来，去盛汤的汪公公及时赶到，递给他一小碗温度恰好的鱼汤。
太子殿下满了七天就能稳稳当当地走路了，苏誉取食材或是做饭的时候，就会把太子殿下交给他父皇看管。皇帝陛下看孩子也很有方法，就是往软垫上一卧，任由小毛球在他周围爬来爬去，掉地上了就伸爪捞上来。
“逆子，不许趴在父皇的头上！”皇帝陛下抬起爪子扒了扒，将头顶的毛球拽下来，想了想，用爪子指了指水缸里的鲛人，“这是鲛人。”他记得小时候，父皇也会背着他到处走，给他指认那些没见的东西。
“呜——”号角声响起，后面船只上的兵将们迅速走出舱门。
“咣当！”一声脆响，那厮撞到了厚厚的铁壳，大船剧烈地晃动，那黑影似乎也撞晕了，噗通一声跌进了水中。
鲛人这些时日过得还不错，每天苏誉做饭也会给她一份，看起来一点也没有阶下囚应有的消瘦，反倒比刚进宫的时候胖了一圈。苏誉也是刚刚知道，鲛人也是吃鱼的，只不过生冷不忌，饿的时候也会吃生鱼。
皇家的三艘大船起航，后面还跟着十几只略小的船只，上面都是东海的将士。
“那把水缸抬出来放甲板上，随时让那鲛人指路……嗷！”凌王话还没说完，后脑勺就挨了一巴掌，顿时瞪大了眼睛，“二十一，你竟然也打我头！”这些时日凌王殿下终于发觉出十三哥不在身边的唯一好处，就是没有人会随时随地再呼他脑袋，现在可好，向来不知道尊敬兄长的弟弟竟然也学会了这招！
将吃的放在宽大的软垫上，把衣襟里的两只掏出来，苏誉招呼观星台上的国师下来吃饭。
国师在软垫上优雅地坐下，金色的小毛球便从父皇肚皮底下拱出来，跌跌撞撞地往国师身边凑。幼崽天生喜欢白泽血脉身上那祥和的气息，即便懵懵懂懂也本能地想要靠近。
苏誉给小猫擦干了毛毛，抱着在大堂里东倒西歪了许久，见海浪逐渐平静下来，这才揣着太子殿下走出去。
苏誉依依不舍地站在甲板上，望着王府的方向，起锚，扬帆，远航。
“营救太上皇，乃是一国太子的责任。”皇帝陛下抬手把毛脑袋按下去，一本正经地说。
起锚之前，皇帝陛下就把船上原本的闲杂人等赶到了其他船上，只留下了汪公公和鲁国公世子。汪公公的作用自不必说，至于鲁国公世子，再怎么说也得留下个侍卫，不然实在说不过去。
“鱼放在水里，跑了怎么办？”皇帝陛下懒得理他，抓着蠢奴和儿子回屋去，今日为了赶个吉时，起得太早，得回去再睡会儿。
东海的将士们奋勇杀鱼，不多时，上百只棱龟皆被斩杀，巨大的海浪翻滚了片刻，逐渐趋于平静。
苏誉揣着两只毛球，端上煎鱼和龙虾走上甲板。
大海茫茫，国师站在船头指了个方向，船只就向着那边一直进发。
太子殿下歪着脑袋看了看，不明所以。
越来越多的棱龟浮上水面，海中的风浪也越来越大，大浪敲击在船身上，激起巨大的水花。苏誉抱着儿子摇椅晃地走到舱门处，一个不防，被迸溅的海水扑了一身，顿时冻得一哆嗦，怀里的儿子也沾湿了毛毛。
景王拿来战旗，挥舞了几下，运气于丹田，开朗道：“撒网，布阵。”
凌王抽出长枪，抬手一挑，接过景王甩过来的渔网一端，猛地用力，将渔网拉过来，用力摔在地上，反手抡起银枪，斜辟下来，只听碰碰几声闷响，一连串的龟壳被敲碎。
景王一脉世代守护东海，练出的兵将皆善海战，乃是保家卫国、拼杀海怪的好手。
皇帝陛下骤然变回人形，一把揽住就要仰躺下去的苏誉，另一只手迅速接住汤碗，在空中挽了个花，稳稳地托在掌中，没有洒出去一滴。
白日里，国师会倚在观星台的软榻上，偶尔纠正一下行船的方向。清冷的美目缓缓张开，看了一眼还在追逐发条老鼠的黑黄大猫，缓缓起身，直接从高台上跃了下来。
“酱汁儿！”苏誉蹭了蹭肩膀上的毛毛，转头去看他背上的小鼓包。
苏誉将鳕鱼收拾好，切成小片放到锅里煎，转身准备把蒜蓉填进劈开的龙虾里，就看到一只金色的猫蹿上灶台，背上还鼓着个小包，没等看清，那轻盈的身影就脚步不停地跃上了他的肩膀。
一家人正吃得开心，忽而吹起了一阵海风。
世子完全没有感受到贤君大人满满的同情，兴致勃勃地与他讲解道：“景王殿下自幼天资非凡，少年时便得了银叉水上漂的威名！”
银叉水上漂……苏誉抽了抽嘴角，听起来一点也不威武……
“咪呀！”趴在苏誉怀里的太子殿下兴奋地冲着父皇叫唤。
汪公公苦着脸，看向面无表情的皇帝陛下。
苏誉算是真正见识到了只有书中才有的情形，鲁国公世子抱着剑与他一起观看，也是痴迷不已。
“汪福海，你怎么回事！”景王蹿过来，方才他在检查船只没有注意，这老奴怎么也跟着上船来了？
“这么大个！”苏誉惊喜地看着桶里的鱼，除了几条肥美的鳕鱼，还有一只巨大的龙虾，正颇为神气地挥舞着大钳子。
鲁国公世子立时拔刀，跟在王爷后面将露出鱼身的棱龟斩杀当场。
“咪……”太子殿下趴在国师的腿上，左看看又看看，张了张小嘴，也想吃一口。
苏誉抽了抽嘴角，这么小的毛球，去了能顶什么用？不过是皇帝陛下自己不舍得，罢了……
苏誉把鳕鱼片煎好，放到大盘子里均匀地浇上酱汁，这种酱是他刚调好的，类似于照烧酱的味道，只是没有那么甜，而且加了些麻辣的调料，吃起来外焦里嫩，香浓可口。夹起一片，转身准备让皇上尝尝，就见那一大一小两个金色毛球，大的蹲坐在水缸边，小的蹲坐在大的两爪之间，专注地盯着水缸里瑟瑟发抖的鲛人，那神情动作简直如出一辙。
苏誉紧紧抓着舱门边的扶手，还是不可避免地跌坐在地。
凌王凑过去看，但见海中浮着十几只龟壳鱼身的东西，在海浪中起起伏伏，乃是棱龟，见之则风浪起。
皇帝陛下甩甩尾巴，跳起来也准备跟着去，刚要走，就被不知什么时候滚过来的小毛球绊了一脚，顿时一个踉跄栽到软垫上。太子殿下眼见一片金色的毛毛兜头照来，立时兴奋地钻进去。
“咪呜！”太子殿下似乎明白“吃的”是什么意思，听到这两个字，一双大眼睛立时亮了起来，跟父皇一起目光灼灼地盯着那美丽的鲛人。
苏誉了然，听皇帝陛下说他们这些猫大爷天生就有内力，与这些勤学苦练多少年才能比得上猫仔刚出生时水平的高手们完全不同。更何况，经过那个杀鱼护腕的验证，这两者的内力绝对不是一种东西。
次日，登船。
海上就像从未出现过风浪一般，平静无波，只是甲板上充满了血腥气，满是碎裂的龟壳和鱼身，昭示着方才生了什么。
景王穿着一身黑色广袖长衫一跃而起，跳到船头蹙眉看着海中：“棱龟！”
蹬萍渡水，十分厉害。
轻叹了口气，苏誉转身准备去做饭，猛然发现站在不远处的汪公公，顿时瞪大了眼睛：“太子呢？”这个时候，汪公公不该带着太子上了马车，准备回京了吗？怎么会在这里？
“是鲑！”苏誉瞪大了眼睛，此鲑并非常吃的鲑鱼，而是《山河图鉴》里记载的怪物，虽然是鱼，却长得跟水牛一样大，蛇尾有翼，声如留牛，冬死而复生。
“哗……哗……”海风一阵强过一阵，原本平静的海面也起了波浪，一下一下冲击着船身。
兵将们的船只将皇家的大船护在中间，海上的距离看着近实则远，其他船上的人根本看不清这边船上的情形。
苏誉无奈抬手，把大猫连同小毛球一起抱下来：“油锅热着，带着孩子躲远些。”
“咪？”太子殿下趴在父皇的头顶，扒着皇帝陛下的一只耳朵，好奇地看着水缸里的大鱼。
“咪！”太子殿下抬起头跟他打了个招呼。
“咪……”太子殿下趴在父皇背上，挣扎着试图跳下来。
四下观望的景王恰好看到了皇上那嫌弃的目光，眯起一双桃花眼道：“怎么，我说的哪里不对了？”
“不是有鲛人吗？”景王安顿好兵将，也过来凑热闹，低头看了看船身划出的浪花，灵光一闪，“找一条长绳来，把鲛人栓到前面不就好了。”就像引路狗一样，把鲛人拴在船头，她往哪里游，船就往哪里走，还能帮忙拉纤，剩下些划船的力气。
“喵！”太子突然惊叫一声，皇帝陛下回头，就见一个巨大的黑影踏浪而来，那架势仿佛是荒原上的一头猛兽，如同角斗一般直直地撞向皇家的大船。
“做蒜蓉的。”清冷悦耳的声音忽然从头顶传来，苏誉抬头，看到国师斜倚在观星台的软榻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