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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九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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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均军何人为帅?”不待来招降的人多言,许闳已将他的话打断,直接问道。

    “真他娘的窝囊……”

    叶增答:“东南。”

    叶增倒不劝他,仍旧沉默地取过舆图,在他面前展开来。

    “麋饼尚够。守夜颇累,拿着吃罢。”许闳不由分说地放在很是为难的士兵手中,又拍了拍他二人的肩膀,继续走向下一组夜哨。

    半晌后,他像是狠心下了决心一般,挥手一扬,道:“酒肉留下。一个时辰后,均军可开阵迎降。”

    “此身许国,无所计酬!”

    均将见了轻笑:“淳军还算守诺,既然举火来降……”

    有士兵张口,重复了一遍许闳方才说的话,又放声道:“将军,此亦我等之心声!”

    几番突围无果,淳军损失近四百骑,许闳遂收兵为守策。

    当初出营时携带的少许口粮早已用罄,如今被围不得突走,麾下兵马久饥之下更难作战,而面对这番来势汹汹又透着诡异的敌袭,更迫在眉睫的则是要尽快找个机会传信回淳军大营——而这却又恰是目下最难的。

    继三日前的那一句唾骂后,许闳再次狠狠啐道。

    来者隔着枪栅,毫不顾疑地回答说:“我部此番乃是瞿帅领军。”

    ……

    紧接着,那道细缝以非常缓慢的速度被渐渐扩大。一层层的围守人马依按调令有条不紊地向两侧撤后,终于让出了一条宽可供两人御马而行的通道。

    军医听见他来,二话不说地让开来,令他得以靠近看清重伤卧榻的许闳。

    ……

    均军大骇,仓促之间纷乱四避,人马自相踩踏,惊嚎呼叫之声不绝于耳,围阵大乱。

    许闳伸手一把拽过缰辔,使尽全力将它控住。

    “我军人马数众,于此地将淳军残部围而不剿多日,乃是瞿帅惜才。否则瞿帅一令之下,踏灭将军所部何须一刻功夫?”

    似这等完全摸不着敌情的战局,于淳军而言还是头一遭。

    离开前,叶增叮嘱军医道:“待许将军此番高热退去,便遣人将他送去临封,在粮草司中静养。”

    自三日前其余四将分领二万兵马疾趋信安、平舒,而叶增抽点三千兵马自零陵向东迂回至今,淳军所派出的远探斥候皆尽亡没,不知所踪。

    亲兵领命,再问道:“前锋何所向?”

    许闳单骑浴血,破阵而出。

    军医唯应,目送他出帐。

    方一出帐,叶增的脸色便镀上了一层乌青色。

    仿佛肩上使命已了,许闳重重地吐出一口气,复合上眼,昏睡过去。

    至傍晚另出数骑,抬酒担肉而来。

    叶增点了点头,将舆图收卷起来,然后轻按他的肩侧,迫使他躺平休息。

    血染缁衣,触目惊心。

    枪尖倒刺狠狠勾收,暖热的血液喷涌而出。

    当日齐凛的切切叮嘱滚过脑际,令他的动作一时微迟。

    战马嘶鸣着,遭火焚噬的烈痛激起了它的狂性。发疯般的猛冲,令燃烧着的鬃毛迎风四散,飞落入猝愕不知所措的均阵人马当中。

    浓重的血腥味扑鼻而来,令他的面色目光皆暗下去一层。

    又有数名淳兵冒刃而上,以身替他隔开这一击。

    烟泪自眼角滑落。

    “将军须得避过这一带,万莫引兵喂敌!”

    头二日,许闳率部试图突围,先后朝几个不同的方向冲杀,然而均军围阵坚悍、兵数众多,竟不得破。

    “均帅副将,请见许将军说话。”

    而许闳所部数日不闻行迹,则更令整军上下感到莫名烦躁。

    均军副将如约前来受降,与身后随他出阵的二十人驻马于这条二人宽的通道前方。隔着四百步的距离,淳军残部枪营在夜色之中仅能依稀辨出个廓迹。

    许闳咬牙,踏蹬一跃,翻身上马。

    所以当前锋回报说许将军溯迹归军时,众人可谓且惊且喜;待当得知许闳被前锋人马接应回营时是何等惨状后,又纷纷愕然惊怒。

    “瞿广领兵,四万人马——”

    这话说得嚣张而狂妄,终于引得许闳再度开口:“均军人马数众——是何等之数众?”

    在砍杀了第十七个均兵后,许闳已是身披数创,右臂一道血伤深可见骨。

    ……

    六百名淳军士兵身形如剑,无人移动分毫。

    许闳费力抬起右手,似乎是用尽了全身的力量,在舆图上狠狠沿东向南划出一道无形的线,指给叶增看:

    淳营中遥闪一点星火。

    火星飞溅,火苗簇燃,火蛇疾行。

    来者见此,深以为有隙可乘,旋即劝降道:“瞿帅素闻许将军义勇之名,今不忍见将军受戮。以将军之大材,若降均廷,天子必将委以重任,兵财美人皆将奉上,望将军熟思之。”

    淳兵们一个接一个地开口,誓声震地。

    缠斗小半日后,均军且战且退,淳军则趁胜势纵马逐击之。

    均将笑了笑,“其人马困乏至此地步,岂会再有变数。纵为诈降之计,又怎能破得了我大军围阵?此番许闳既降,于叶增而言可谓再失一臂,淳军闻此士气更当大落,如何当得了我军突袭围剿?瞿帅之策可谓至上。”

    三月头的帝都盆地,夜里仍旧深寒。

    枪尖凉寒挂露,八名淳军士兵于雾黑夜色中分头立于枪营四角,极警醒地替身后几百名正在小憩的同袍们望哨。

    须知三日前,在许闳率众向西南沿迹循追劫掠霍塘所在辎重营的均军时,绝无想过会陷入眼下这被敌军四围、少粮缺水的境地。

    许闳丝毫不为所动。

    均骑却不屈不挠,在外连番叫营道:“请见许将军说话。”

    许闳沉默少许,牵过陪伴自己多年的战马,引它立于众骑之首。

    夜色下,二人只听清许闳从容镇定的声音,却未曾察视到他深紧的眉头。

    一道人影踱近西南角,士兵警惕回头,继而松了一口气,“许将军。”

    背临一座仅有十余丈高的矮石坡,两百杆长枪横竖叠捆,状如鳞网,内可容纳数百人休憩,便是这一股淳军因地而置的简陋防御工事了。

    浅眠中的许闳眉头紧蹙,眼皮微跳,表情极是痛苦,嘴唇翕动,一直喃喃自言着些什么。

    大乱之中的一名均军士卒左腿着火,跪倒在地,声嘶力竭地吼出这一声。

    “此身许国,无所计酬……”

    他转首四顾,这一条被均军留以受降用的阵道已被淳军闯过了大半,而跟在他身后的麾下士兵仅剩不到百人。

    许闳闻之冷笑,遣人放箭驱敌。

    而这一回被火烧尾的战马数量足有上百匹,迎着均军仓皇乱态,挟风怒冲,火焰烈燎,纵蹄践踹,血肉成泥。

    来人朝他与同伴怀里分别塞了一小块东西。士兵拿手一捏,这东西虽触感冷硬,可他却还是能立即分辨出这是对于眼下而言稀贵得不得了的口粮。他不自觉地咽了咽口水,却踌躇着不敢轻易接受:“这……”

    北陆良骏,雄壮骨硬,在踏翻均军副将后又接连撞倒他身侧数人,然后垂首蓄势,一跃而入那条本是用来迎降的均阵通道之中。

    ‘望你凡事能够谨慎多思,万莫重蹈张茂殁亡之覆辙。将军已失张茂,不能再失了你。’

    许闳所部遭敌四围后,均军似乎并无将其就地剿杀的想法,先是整军暂止攻势,再分遣兵马一层层地复围上来,将淳军千骑密不透风地牢牢困锁住。

    夕阳斜落,远望数里,均军围守之兵力乌泱泱不见首尾。

    暗火隐微,在触上马鬃的一刹那明焰骤起,战马悚然惊动,狂暴地冲出淳军的枪营,在夜色中疾奔而去。

    “将军!大事为重!”

    方知这一切乃是敌军早已布置好的诱网。

    他未曾闭阖的眼眸怔僵着,注视着身前状恶骇人的淳军士兵,一阵麻痛自胸腔深处扩散开来,神志未几寂灭。

    起初,许闳料定淳军斥骑探得的马粪乃是均军遁走的踪迹,遂共一千人马向南追袭,令三骑回零陵向叶增回禀并求增兵南击——

    “不敢。”均军副将忙道,颇知见好就收,吩咐左右将携备的烈酒熟肉留于淳军枪营之外,然后收众离去。

    “许将军——”

    后方有均军叠涌而来,势将淳军扑围杀灭。数十名淳兵抵挡不住这股攻势,转瞬便被杀倒在地。

    发疯的战马在前冲阵,数百名悍不畏死的淳兵紧随其势,持枪杀入已是火烟四起的阵道之中,不惜以身卷入这有去无回的敌众乱流之中。

    ……

    三刻前。

    这一触,惊动了许闳。他身子轻颤,眼皮随之张开,泛红的眼仁凝定半晌,才认出面前之人。

    “此身许国,无所计酬!”

    均军一日数次叫营招降,皆是挫败而归。

    ……

    待闻此,淳军枪营内一时静默,竟无驱敌之意。

    “刀伤七,箭伤三,兼又负伤长驰,恐难痊愈……”军医在旁压低了声音说明道。

    许闳气血逆涌,拽着马缰的手就要松开——

    “将军既有归顺之意,何不现下率众来降?”

    沉青的夜空下,均阵自东向南裂开了一道细缝。

    然后他吹着一直攥于掌中的火折子,向坐骑的尾鬃靠上去——

    至眼下,他麾下剩余的六百人马被困于此地已有三日,虽知敌军数众,却不知四围之敌军是究竟是从哪里冒出来、又是由谁统领的;虽知难以突围,却连探得敌军数量究竟几何亦无良策。

    ……

    许闳不屈的神色一时有所松动,似乎是为此言所慑,开始动摇。

    ……

    许闳目中微现水光,深吸一口气,“好!”

    耳侧那一声声犹在震响。

    ……

    然后他环视众人,语意平和地说道:“许某此身许国,无所计酬。今身死事小,贻误万千袍泽事大,某必欲以身破阵,归白敌情于叶帅麾下,务使大军避蹈我部覆辙。然而此计凶险,若有不愿从此行者,可退后一步,许某绝不以为罪。”

    将离去前他回首逆望,却被血色火雾模糊了视线。

    此时入夜未深,天方尽墨。

    他将亲兵叫来,吩咐道:“传令:伤病之卒共辎重、军医留于此地;其余人马轻装,三刻后鸣角拔营。”

    话音截断于他看清那一点星火霍然腾跃于半空中的瞬间。

    “将军,”有均军士兵自旁道:“淳军要以入夜后归降,真不会有诈?”

    许闳仍不作声。

    这些淳兵们冲锋御敌不曾眨眼,却在这一刻红了眼眶,哽咽无声。

    ……

    “将军!”

    许闳无声而立。

    火光在他双眼中急烈地跃动,飞速扩大,而他则像是失声了一般地微微颤动着嘴唇,面色怔愣,惊惧交加。

    “淳军诈、诈降……了!”

    清晨时分,数日来只围不攻的均军似乎是料度到淳军业已粮匮人乏,终于遣了两骑靠近枪营,投书招降。

    少顷,一名身披淳军将甲的男人独步而出,满布血丝的眼内锐光仍盛。

    星火凌风突行,迅猛而至,怒嘶着抖鬃扬奔,四蹄尦踩,迎面将他踏翻——

    叶增大步跨入简易的兵帐中。

    “将军!”

    打头一人意态无所畏惧地纵马跃入淳军射程,步近枪营二十步内,昂首放声道——

    下一刻,他的胸膛被长枪穿透。

    叶增默然,俯身将手搭上许闳滚烫的额头。

    于此一刻,远方再度涌现点点星火。

    “正是。”

    均军人马众多,虽有此处一时之乱,但这乱势绝持不了多久。若待其阵脚渐稳,自其余几个方向调兵来援,则淳军覆没在弹指之间耳。

    一名淳兵出枪挑落均骑下马,顺势折回枪杆,照着马臀轻抽一下,那马吃痛,昂首腾跃,恰落蹄于许闳身侧。

    再转首时,那名淳兵已被砍断脖颈。

    ……

    “四万兵马,分驻于此地东南一线,将军所部纵是插翅难飞。”

    然而奉叶增之令回返、去将许闳所部追回来的一队人马并未能如愿完成这道帅令。在他们急速南下的途中,许闳与其麾下已与一小股均军正面相遇,随即短兵相接,长杀入阵。

    行不过十里,淳军阵背忽现敌众,如洪流般滚涌而来。淳军千骑被逼驰向东南十数里,继而被其四面合围。

    “弟兄们饿了数日,总得先吃饱了才有精神。”许闳冷笑,轻蔑道:“怎么,足下四万围守兵力,还怕许某冀图诈降之策?”

    竟是一匹被人点燃了尾鬃的发狂战马。

    银刃惊目,敌兵拍马靠进,横刀劈下。

    ……

    “叶将军……”许闳挣扎着起身,方吐出三个字,便重重咳起来。军医见状欲上前进水,却被他横臂一把推开,又听他声音沙哑地急切道:“拿舆图来!”

    千余兵马,一人独还。

    “瞿广?”

    淳军枪营内,士兵们先是狼吞虎咽地分吃光了均军用以招降的熟肉,再奉许闳之令,将那些烈酒尽数泼倒在各自坐骑的尾鬃上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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