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二六章 猜疑！为了保险起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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伊莉丝轻轻叹了口气，“是啊，也许……最近好的坏的，各种波动来得太多，我……有点不太适应吧。”
“就是那盘只需要切好放酱料拌一下的？”
“摘九百九十九朵兰花才给五个铜板……这任务的确不太需要担心被误接。”他笑着后退两步，她们约定的任务暗号，看上去简直就像是一个羞涩的女孩在对心上人任性地撒娇。
格蕾希亚就在玄关尽头的客厅坐着，手里捧着茶杯，神情充满担忧，听到进来的脚步声，她霍然站起，看到伊莉丝走进来的身影后，所有的不安都绽放成温柔的笑容。
他虽然那样安慰了伊莉丝，但他心底相信伊莉丝的直觉，如果这位敏锐的精灵公主不认同蒙格里，就很有可能还有更深层的原因。
通过道路哨卡，转过一个岔道后，路上终于热闹起来，不愧是以包容著称的吉瑟拉，走出没多远，伊莉丝就看到了一个醉醺醺的矮人跟一个精灵弓箭手大笑着并肩走过——当然，并肩是指忽略高度差的情况。
“只要给钱，他们就是对付死亡骷髅最专业的一群人。”克雷恩笑了笑，仰头做了一个对月长嚎的姿势，开门离开。
“你们女性的心思真是复杂……”克雷恩还是显得有点茫然，“不同之处很多？”
可水之矢的威力太小，受伤的豹子反而被激怒。就在格蕾希亚一边绕树逃命一边争取施法时间的时候，蒙格里恰好在那附近狩猎，听到动静赶了过来，用短斧结果了那只豹子。
登记员就在旁边凳子上坐着，丢给他两个铜板，裁剪整齐的纸张就和自充笔、小磁石一起递了过来。
“叫你看到公告板上的内容就来问话吗？”他盯着对方的脸，谨慎地追问。
“他们应该会第一时间撤退到不远处的索奈堡。”克雷恩指了指西南方，“那里作为辅城，是个很难攻打的重型要塞，而且常备部队以兽灵为主，机动力很强，这一片区域的安全都由他们负责。”
以前在梦里骚扰他的声音是芙拉玛，而现在守护他梦境的换成了芙伊，每一觉对他来说都是一次身心沉浸的享受，恢复的效率当然也很惊人。
她拉住克雷恩的手，轻声说：“所以，我并不在乎你只是个游侠。我在乎的是，你把感情放在怎样的位置。至少……从芙伊的感受来看，还不坏。”
“不，”芙伊有些不安地说，“那家伙一有机会，就偷偷看伊莉丝几眼，我能观察得出，他……对伊莉丝有不正当的企图心。”
“当然，”伊莉丝听完，笑着拉紧了克雷恩的手，轻声说，“一定会有那一天的。我不光是相信他，还相信我自己。”
“你不需要找。”他叹了口气，“我确实对大多数事情都缺乏野心。能在我心里的天平上压下伴侣的事物，不会存在。”
“那好吧，另一边是……煎蛋饼？”她皱眉看向他，“我该找个什么选项让你选才能知道你心里爱情的地位？”
“可她还开过奥妮娅的玩笑，对你的存在也算是坦然。”
原来格蕾希亚赶路的时候不太走运，在小渔村后不远处的林中，遇到了一只饥肠辘辘不知道什么品种的野豹。
“我不知道格蕾希亚对蒙格里是什么想法，但蒙格里肯定对格蕾希亚没有特别的感情。”
可他的朋友们并不在城内，需要离开后向西北走一段路。
“格蕾希亚为什么不考虑让吉瑟拉帮忙保护你们？”
晚饭前的时间，他们一直在商量如何寻找奥蕾妮姐妹，伊莉丝对蒙格里的人脉不是很放心，但蒙格里拍着胸脯非常有自信的样子，格蕾希亚也向着他，最后还是暂且决定让蒙格里的朋友帮忙。
在公告牌附近远远望了一眼，他拉住她问：“你们约定的是怎么联系？”
“以伊莉丝的美貌程度，那种浑身上下都雄性因素过剩的男人会有点想法也很正常。”克雷恩沉吟一下，瞄了蒙格里一眼，在心里回应说。
“如果是我在执行类似的任务，早就该赶上了。”伊莉丝眉心皱起，很担心地说，“他们一直不出现，反倒让咱们很难办。”
他探头看了外面一眼，小声说：“我真不能想象他俩在一起的画面，像是……长毛大猩猩戴了条蓝宝石项链。”
一些逃亡来的流民围在旁边听着，有不少已经在抬起胳膊用衣袖擦拭眼泪。
“抱歉，我答应了保密的。”她忍着笑说，拉着他快步走了进去。
觉得应该观察得差不多了，克雷恩唤回芙伊，在心里沟通了一下有没有什么初步的结果。
“她会不会因此讨厌我？”伊莉丝为难地说，“我对她的救命恩人不屑一顾……”
“没错，”伊莉丝点头说，“坦白说，我觉得很不安。那个蒙格里偶尔看我一下的眼神，让我很不舒服。”
“就按他们已经在附近来准备吧。”克雷恩看了看外面，像是下了什么决心一样说，“你和格蕾希亚在这里等我，我出去一趟，很快回来。”
屋子里有足够多的卧室，饭后伊莉丝和姐姐早早去了二楼的主卧，克雷恩倒也不必和蒙格里共寝，考虑到伊莉丝的实力优势和芙伊的警戒能力，他安心地睡在一楼的小房间里，难得真真正正地、没有任何损耗地休息了一觉。
“平民来得及吗？”伊莉丝眉心紧锁，有点同情地说，“这种开放式的边境城市，总感觉很不负责任。尤其……还不是宣称中立的自由都市。”
“你不是不信那个的吗？”克雷恩笑着吻了她脸颊一下。
“实力不强的敌人如果够狡诈，就会用别的手段，这比实力强大但是直接打过来的对手要难缠得多。”克雷恩在心里叹了口气，“他们还要找奥蕾妮姐妹，霍特里斯再怎么磨蹭也不可能还不到附近，麻烦又在汇聚了……”
洞察者自身因为亲情纠葛而无法理性分析，那就是该他留意的时候了。
“好了，大家尝尝我姐姐的手艺，”伊莉丝端着分好的餐盘笑容满面地走了出来，放在克雷恩面前的时候还不忘说一句，“我帮了不少忙哦。”
“按你的估计，霍特里斯大概还要多久能追上咱们？”
克雷恩并没参与到他们的谈话中，他站在伊莉丝身后，就像个真正的保镖，但他悄悄请出了芙伊，让她留心观察那个大个子的一举一动，每一个细节。
“认识。”克雷恩按照约定，回答，“那么，你认识格蕾希亚·清泉吗？”
“当然，最亲密也是下场最惨的那个。”伊莉丝的语气又带上了一丝怨恨，“一南一北，至死未再见面。我的祖先为了留下继承王位的女儿而成婚，新婚之夜的晚上，几乎所有侍女都听到了她的哀号痛哭。她为了爱情背叛了一大半同胞，反抗了自己的命运，想要争取被自己掌握的幸福，可最后，却被最爱的人抛弃，推回到没有自由的深渊。”
本来时候就不算早，有了初步结果后，也差不多到了晚饭时间。
“你去干什么？”伊莉丝有点担心，“要不要咱们一起去？”
“你不能拿这种对我来说不值一提的东西作为选项。”克雷恩笑了起来，“比起火精灵王位，一个煎蛋饼对我的诱惑力都更大些。”
“答对了。”她笑着叉起一片，直接塞进了他的嘴里，“我才不会在不擅长的领域乱逞强。”
“我毕竟不再仅仅是我自己了……”芙伊展开双翼，用手指轻轻点住饱满洁白的胸膛，“别忘了芙拉玛，她也在这里。”
“嗯，挺明显的。她看那个大块头的次数比看你都多。”克雷恩想了想，忍不住撇了撇嘴，“你姐姐的审美和你果然不太一样。”
蒙格里不好意思的摸了摸头，憨笑着说：“一只大猫，不算什么。你姐姐给了我不少钱，还让我有了工作，我也要谢谢她。”
“我总觉得姐姐一直在悄悄注意蒙格里。”伊莉丝皱着眉，借口弄点喝的把克雷恩拽进了厨房，“你发现了吗？”
“奥妮娅落水时候把她姐姐砸得不轻，她体力又不太好，我觉得她们可能在更下游一些的地方。”
“克雷恩，你不能奢望两个同样爱你的女孩对彼此没有任何芥蒂，那是正常而且一定会存在的问题。幸好那是伊莉丝，那是琳迪，她们应该可以解决好。我的建议只是不要急着提起，也不要太主动去找，琳迪的下落大家根本没有头绪，你那样表态，会让伊莉丝感到动摇。”
克雷恩不知道和蒙格里有什么可说，干脆坐在沙发上胡思乱想走神对付了过去。
伊莉丝放下杯子，钻进他怀里，把脸埋在胸膛好一会儿，才闷声说：“好吧，你说得没错，我一直告诉自己我能战胜命运，其实就是因为我太在乎它。我……我其实又想让姐姐顺利成为女王，又不想她受到诅咒的折磨，所以我才宁肯诅咒降临在我身上，而我来对抗它，结束那悲伤的轮回。”
这种混乱的状况势必会影响交通，伊莉丝进城之后，脸上的表情就一直不太好看，她们姐妹预计回国的时间，恐怕要向后拖延不少。
广场上的人不少，吟游诗人和歌手各自占据了小小的空间，高声颂唱着悲凉的诗篇，战火、鲜血、死亡之类的词汇不时飘进克雷恩的耳朵。
一回到客厅，伊莉丝就郑重其事地对蒙格里鞠了一躬，说：“感谢你在危急关头救了我姐姐。”
“是什么都无关紧要了，他远在北境之外，和咱们扯不上什么关系。”
感觉在这地方的酒馆，看到翼人和精灵在同一桌吃饭她也不会太吃惊。
“别忘了霍特里斯也是精灵，紫心城的精灵居民已经是效忠于吉瑟拉的国外同胞，换我也不会去赌他们的忠诚有多可靠。而且，吉瑟拉这种大包容的国家，是佣兵的乐园，越多人知道下落，咱们越危险。”她展开信纸，匆匆瞄了一眼，笑着说，“走吧，去喷泉广场的公告牌。那里能找到姐姐。”
“可我觉得他眼里的邪念已经超出了正常的范畴。就像……猎人在打量猎物。”芙伊斟酌了一下，说，“而且他绝对不是表现出来的那样笨拙，刚才你们都不在的那会儿，他显得十分松弛，露出的表情，精明而狡诈。”
伊莉丝无奈地瞥了克雷恩一眼，伸出右手放在他高举的掌心上，等他轻轻吻过手背后，柔声说：“愿格蕾希尔赐福于你。”
“所以才是在类似笑话一样的书上看到的啊。”伊莉丝耸了耸肩，调整了一下后脑的位置，枕在他胸膛中央，享受着这点亲密的接触，“反正根据猎天使的七魔女来推测，那位永恒暗星之王估计是一个实力更强的堕天使吧，保不准……是天使长之类的强者，所以你才会有见过他的感觉。毕竟是你前世的同僚嘛……”
蒙格里上下晃了晃巨大的脑袋，“我在这附近有很多朋友。可以帮你们找你们的同伴。格蕾希亚会付薪水，大家会帮忙。”
“跟我比起来不多，跟伊莉丝比起来就很多。”芙伊郑重其事地说，“我陪伴了你最漫长的成长生涯，而琳迪，参与了你生命中之前所有的重要转折，甚至……可以说就是你的领路人。她各方面都比伊莉丝抢先一步，而且，和你有过短暂的夫妻关系，对于注重礼仪制度的王室成员来说，这都是心中的暗刺。琳迪拥有你的一部分，而且这一部分伊莉丝永远无法抢去。”
“不用，我有个朋友去年年中升任地区总长，算一算，这边已经是他的地头，我去写封信打个招呼。我不担心蒙格里的‘朋友’，我担心死亡骷髅。吉瑟拉是佣兵乐园，死亡骷髅在这边至少有一整个分团。”
伊莉丝嗯了一声，扭身走了过去。
“我也不知道。”芙伊无奈地回答，“以我对她的了解，她的独占欲并不弱，而且，她是水精灵那样的女性主导王国中的公主，心里或多或少会对你有种私有物的感觉，我不觉得她能愉快的接受你其他女伴。”
“真巧，我是克雷恩，伊莉丝小姐的保镖。”克雷恩握住他的手感受了一下，同时唤出了芙伊。
“你的朋友能对付死亡骷髅？”
“我以前给一个研究血脉之外遗传性的学者当过保镖，他的论断就是人类具有融合异族血统优势的天然强项，他选择了不少样本做调查，比如精灵与兽灵的后代，兽灵与矮人的后代，不管他们是平级混血还是差级纯血，都会既有父母双方的一部分优势，也有双方的一部分缺点。”克雷恩感慨地说，“只有人类和异族结合的后代，呈现出非常特异的积极趋势，长处可以继承绝大多数，而短板只留下一些必定会遗传的部分。”
她快步迎上去，张开双臂，紧紧抱住了妹妹。
“伊莉丝，你受诅咒影响太大了。”克雷恩柔声说，“你一直想着不要被诅咒控制，结果反而成了最在意诅咒的一个，你觉得自己足以对抗，这正是你把诅咒看作强大敌人的证明。如果你真的不在意血魂之咒，那么你根本不需要这么担心你姐姐。”
“怎么样？商量出什么结果了吗？”趁格蕾希亚与蒙格里商量事情的时候，克雷恩向走过来的伊莉丝小声提问。
克雷恩把纸直接用磁石压在公告板的空白处，写下一串伊莉丝交代的委托任务。
“嗯……还是你去吧。”伊莉丝考虑了一下，转身仰头凑到他耳边，小声交代了一下。
“你让我糊涂了，芙伊。”
“她是这么说，可我不识字，只能看到有人来贴就上去问一下。前面的三个都被我吓跑了，真抱歉啊。”大个子伸出巨大的巴掌，“你好，我是蒙格里·短斧，格蕾希亚小姐的临时保镖。她很大方，是个好雇主。”
力量很强，但其余的能力乏善可陈，格蕾希亚选择他，多半只是为了紧急情况下有个肉盾吧。
“人类可以有这么大块头吗？”伊莉丝望着前面的背影，比划了一下身高差，吐了吐舌头。
“我不太相信这种结论。”克雷恩摇了摇头，“真是那么了不起的家伙，当初英雄王罗特的称号恐怕就要换成更伟大的什么了，能击败神的凡人，在任何传说中都是要大费笔墨描述一番的。”
“不，只是个问题。”芙伊笑了起来，“它不会严重起来，因为那是伊莉丝。”
红的虚影盘绕着蒙格里飞行了一圈，回到克雷恩体内，“没有危险品，只有两把短斧。”
“我看起来像是会用那么阴柔名字的精灵吗？”克雷恩转过身，笑着说。
“你们说了什么？”
“你想得比我多多了。”克雷恩忍不住笑了起来，抱住她抚摸了一下脊背，“我知道你是关心姐姐，但既然你并不相信血魂之咒的威力能左右你的生活，那么不妨也给你姐姐点信心，我不觉得她是那种对肌肉非常着迷的女士，蒙格里不具备吸引她的魅力。”
走过几条街，看到的旅店全都挂出了客满的牌子，看来哈斯密尔大平原的战乱造成的影响已经波及到这里。估计不用太久，战争造成的流民潮就会席卷相对比较安定的区域。
“不用留，姐姐安排好了。呃……我希望她说的安排里包括咱们的房间。”
“其中就有你的祖先。对吧？”
伊莉丝跟在他后面翻身下马，拿出小皮囊里的身份证明，走向哨兵，递过去的时候问：“请问最近有没有和我同等身份的女精灵进入吉瑟拉境内？”
过了一会儿，她快步回来，轻声说：“紫心城西边略微偏北的一个村子中，距离这里大概不到三十里。”
担心霍特里斯追来的伊莉丝再次反对，格蕾希亚只好表示晚上姐妹两个商量之后再说。
克雷恩交握住双手，“好，我听你的。不知道为什么……总感觉你和从前有点微妙的不同，炎魔弓的缘故吗？”
第二天是圣临日，六种可被使用的基础元素在这一天达到了均衡，人们大都选择休息歇业，只有少数机构保持着最低限度的运行。
那大个子抬手抓了抓头，想了一会儿，问：“那你认识伊莉丝·清泉吗？”
“好吧……希望如此。”伊莉丝端起两杯果茶往外走去，一出门就折了回来，哭丧着脸说，“天哪，姐姐在对那人笑，笑得好温柔。”
格蕾希亚微笑着说：“我保证会让你的朋友都满意，任何帮助过我的人，我都会铭记在心。”
他没等太久，不过两分钟，一个近两米高的壮硕巨汉就从后面拍了拍他的肩，用胸腔里仿佛有回音的浑厚声音说：“嘿，你好，你是伊莉丝·清泉吗？”
这一天不适合购物，不过蒙格里说他能从熟人那里搞到宽敞的马车，大家不必因为交通工具而着急。
“可惜是伴侣‘们’，不然就太完美了。”伊莉丝自嘲地笑了笑，“不过生活总不会事事顺心如意，我想我能适应。”
“听上去好像是个很严重的问题。”
按照城市的一般格局，法师塔是环卫城主的重要建筑，通常不会距离起居所太远，也就是说，紫心城的领主住在边境，却连城堡都没修一座。
“问题是，没有合适的证据，咱们自己判断问题不大，用来说服格蕾希亚就还差得远，她是被救的那个，倾向很容易猜到。”
“姐姐不愿意在找人这件事上浪费太多时间，就算蒙格里真的有什么企图，该利用的机会也不应该错过。”
芙伊似乎对这答案很满意，在伊莉丝的唇上虚吻了一下，钻回克雷恩体内。
回到客厅，伊莉丝又带上了礼貌地微笑，聊了几句，她的话题就忍不住又跑到了蒙格里身上，“对了，听姐姐说，你就是这附近的本地人，这住处也是你帮忙找的对吗？”
芙伊沉默了一下，说：“可以再观望，蒙格里的实力不强，只要保护好格蕾希亚，你和伊莉丝不管谁都能轻松打倒他。”
大概判断完，克雷恩微笑着说：“那么，咱们可以让两位小姐见面了吗？”
“哦，这很正常，也许那个大块头更欣赏满身肌肉的女孩。”
两位公主姐妹昨晚似乎聊到很晚，从楼上下来时脸上的倦意都还没散。
“可能当年的城主就是这么任性吧。”克雷恩勒紧马缰，停在哨卡前，“来吧，咱们需要通行许可。”
这时，前面的蒙格里停了下来，摸出一串铜钥匙打开了一栋带院子的小独户大门，“来吧，咱们到了。”
“可咱们还没定住处。”他皱了皱眉，说，“怎么留地址？”
“我只是如实汇报我的判断，克雷恩，不要太相信表面。别忘了，伊莉丝的直觉也在排斥他。”
芙伊停顿了一下，认真地说：“最关键的是，我已经没有实质上的竞争力了。琳迪可不同。”
“谈及地位，她只是水精灵历史上最伟大的女王之一。而论起痛苦，即使在贯穿我们王室血脉的诅咒影响下，也不会有谁能超过她。”她咬牙切齿地说，“她满心期盼的所有甜蜜，她一直热切谋划的未来，在即将实现的那一刻被挚爱亲手撕碎。泪化成血，血凝成石，我就从看到那颗血泪石的一刻起，发誓绝对不要输给这该死的命运，绝对不能选择一个可以把爱情放在其他大事后面的伴侣。”
“这可不是开玩笑的时候……”伊莉丝苦恼地抓了抓头发，“别忘了，血魂之咒。”
在精灵同胞比较多的国度行动看来还真是方便，伊莉丝微笑着颔首致谢，接过信回到克雷恩这边打开。
“请稍等，我去找长官查验一下。”看到名符上的通用语部分，哨兵立刻挺直身躯横臂在胸行了一礼，转身跑向附近的哨塔。
“还不到担心那个的时候。”伊莉丝面色凝重地说，“咱们都还不知道蒙格里的来历。那家伙是什么人？什么背景？配不配得上我姐姐？会不会成为女王生涯的污点……”
芙伊轻声说：“没关系，我和伊莉丝都在你身边。”
“嗯，找到姐姐后，咱们就赶快去找她们。”眼前已经看到广场喷泉的闪耀水柱，可还是没看到有空房的旅店，伊莉丝忍不住说，“真不知道姐姐怎么找到的住处。”
“她心里把我美化太多了。”克雷恩微微摇了摇头，轻声说。
“真到了迫不得已，就是马棚也只能硬着头皮住进去。”克雷恩笑了笑，说，“不过你姐姐到不了那个地步。”
“我是不信，可姐姐呢？”伊莉丝有些焦急地说，“姐姐一直很自信自己就是将来的女王，那么，这个信心会不会影响到她对蒙格里的判断？”
“哈斯米河的天险可以让人放心到这种程度吗？”伊莉丝有点诧异地说，“如果敌人在下游更远的地方渡河再打过来呢？直接打一场城市巷战吗？”
“稍等。”克雷恩拉住伊莉丝，谨慎地请芙伊先进去晃了一圈。
“你并没有那么想。你只是不认为他够格做你的姐夫而已。”克雷恩拍了拍她的背，“走吧，你最近的情绪也需要稳定一下，谈谈心对你也好。”
“我想，今晚你可以跟格蕾希亚好好谈谈。”克雷恩拉着她往外走去，“你本来不是打算坦白咱们的进展吗，那么，就趁机也询问一下她的心意吧。你们是亲姐妹，有什么担心和忧虑，就直率地讲出来。”
“可以，请跟我来。”蒙格里转过身，大步往广场西侧走去。
不一会儿，一个身披锁子甲的精灵族卫队长就快步赶了过来，单膝跪下。
“你的形容越来越夸张了。”克雷恩尽量不着痕迹地打量着那个大块头，从他此刻的脸上，实在看不出多少精明的痕迹，用呆滞都嫌有点不足，怎么看都是个肌肉主导的莽汉。
“难怪从暗星帝国时期，人类就对非同族异性的态度最为热切。”伊莉丝又想起了曾经的故事，忍不住说，“英雄王罗特建国之前，身边关系亲密的重要女性，有一大半都是异族。”
克雷恩皱了皱眉，意识到了关键问题，“所以你是担心你姐姐因为对蒙格里的感激，误会自己陷入到诅咒之中，顺水推舟与蒙格里产生一段感情？”
马匹的速度开始飞快减慢的时候，他们总算看到了出现在眼前的紫心城，中心区并没有城墙遮掩，法师塔就那么醒目地矗立在视野中。
“这个你大可放心，你姐姐不会跟身边的大块头同住，只要有两间屋，咱们就住得下。”他留意了一下周围的人群，快步走向公告牌。
“人类的多样性在各种族中是首屈一指的。”克雷恩压低声音说，“毕竟是热衷于和各种族通婚的奇怪群体，遗传血脉等级又不算太低，慢慢地就把不少异族的特性融合到自身中去了。”
也许这种时候大家更需要一个会讲笑话的小丑。他叹了口气，穿过喷泉水池侧面，走到公告牌前。
克雷恩连忙招了招手，等伊莉丝赶过来，飞快地说清情况，带着她一起跟了过去。
“蔬菜沙拉。”她很干脆地回答。
大个子咧开嘴，笑出了一口意外雪白的牙齿，“认识，就是她叫我在这里等你们的。”
“那是因为奥妮娅在身份上完全低她一等，将来即使伴嫁，也是负责暖床的小情妇，对她没有任何威胁，而我，在各方面都是比她先一步的那个，有资格表示大方的其实是我不是她。”
“这倒是，王都里就有不少俊美修长的男性人类青年，我见过的有几个真的是只要戴上假耳朵就可以冒充水精灵。可血统上却是纯正的人类。”伊莉丝想了想，笑着说，“听说那些男孩旅行去人类国度的时候大都非常抢手。”
克雷恩留在外面陪着蒙格里，他们交谈了几句，就找不到可以延续的话题，迅速沉默下来。
失散重逢的姐妹足足进到里屋絮絮叨叨嘀咕了快半个小时，才拉着手前后走了出来。
“感谢滋养万物的格蕾希尔大人。”那个精灵队长诚恳地说完，才站起来将名符双手交还，恭敬地说，“公主殿下，昨天您的姐姐已经入境，但她谢绝了我们的邀请，这里有她给您留下的一封信，她说这几天您一定会找到这里来，请我务必帮她交给您。”
“那，假如我……啊不，假如我和芙伊在一边，另一边是火精灵王位，你会怎么选？”
“所以她是打算跟蒙格里先去找那些朋友？”
“事态紧急的话，就只能冒险使用飞空艇了。”伊莉丝叹了口气，小声说：“就是不知道奥妮娅他们姐妹这会儿在哪儿。”
克雷恩挑起眉毛，故意问：“有哪一样是你自己做的？”
对方既然能报上伊莉丝在历练时的全名，想必就是格蕾希亚找的那个保镖。但他的脑子可能和战斗力成反比，竟然会对着这样一个面目粗犷满面风霜的男精灵问出那样的问题。
“我打算寻访一下琳迪的事情，应该怎么跟伊莉丝开口比较好？”他突然抛出了一个困扰了他一阵子的问题。
她强行施法瞬发了两记水之矢，一发被躲一发命中。
“没错，格蕾希亚在里面，一切安好。”芙伊微笑着报告后，没有急着回去，而是趴在了伊莉丝肩上，贴着耳朵屏蔽了和克雷恩的心灵沟通，也不知道在说什么悄悄话。
房主提供的住处有充足的食材，格蕾希亚带着妹妹走进厨房，看来是打算展示一下伊莉丝曾经对克雷恩吹嘘过的厨艺。
克雷恩思索了几秒，说：“咱们必须在跟去前知道目的地的具体|位置。你来问一下吧。”
伊莉丝轻轻叹了口气，“是啊，也许……最近好的坏的，各种波动来得太多，我……有点不太适应吧。”
“就是那盘只需要切好放酱料拌一下的？”
“摘九百九十九朵兰花才给五个铜板……这任务的确不太需要担心被误接。”他笑着后退两步，她们约定的任务暗号，看上去简直就像是一个羞涩的女孩在对心上人任性地撒娇。
格蕾希亚就在玄关尽头的客厅坐着，手里捧着茶杯，神情充满担忧，听到进来的脚步声，她霍然站起，看到伊莉丝走进来的身影后，所有的不安都绽放成温柔的笑容。
他虽然那样安慰了伊莉丝，但他心底相信伊莉丝的直觉，如果这位敏锐的精灵公主不认同蒙格里，就很有可能还有更深层的原因。
通过道路哨卡，转过一个岔道后，路上终于热闹起来，不愧是以包容著称的吉瑟拉，走出没多远，伊莉丝就看到了一个醉醺醺的矮人跟一个精灵弓箭手大笑着并肩走过——当然，并肩是指忽略高度差的情况。
“只要给钱，他们就是对付死亡骷髅最专业的一群人。”克雷恩笑了笑，仰头做了一个对月长嚎的姿势，开门离开。
“你们女性的心思真是复杂……”克雷恩还是显得有点茫然，“不同之处很多？”
可水之矢的威力太小，受伤的豹子反而被激怒。就在格蕾希亚一边绕树逃命一边争取施法时间的时候，蒙格里恰好在那附近狩猎，听到动静赶了过来，用短斧结果了那只豹子。
登记员就在旁边凳子上坐着，丢给他两个铜板，裁剪整齐的纸张就和自充笔、小磁石一起递了过来。
“叫你看到公告板上的内容就来问话吗？”他盯着对方的脸，谨慎地追问。
“他们应该会第一时间撤退到不远处的索奈堡。”克雷恩指了指西南方，“那里作为辅城，是个很难攻打的重型要塞，而且常备部队以兽灵为主，机动力很强，这一片区域的安全都由他们负责。”
以前在梦里骚扰他的声音是芙拉玛，而现在守护他梦境的换成了芙伊，每一觉对他来说都是一次身心沉浸的享受，恢复的效率当然也很惊人。
她拉住克雷恩的手，轻声说：“所以，我并不在乎你只是个游侠。我在乎的是，你把感情放在怎样的位置。至少……从芙伊的感受来看，还不坏。”
“不，”芙伊有些不安地说，“那家伙一有机会，就偷偷看伊莉丝几眼，我能观察得出，他……对伊莉丝有不正当的企图心。”
“当然，”伊莉丝听完，笑着拉紧了克雷恩的手，轻声说，“一定会有那一天的。我不光是相信他，还相信我自己。”
“你不需要找。”他叹了口气，“我确实对大多数事情都缺乏野心。能在我心里的天平上压下伴侣的事物，不会存在。”
“那好吧，另一边是……煎蛋饼？”她皱眉看向他，“我该找个什么选项让你选才能知道你心里爱情的地位？”
“可她还开过奥妮娅的玩笑，对你的存在也算是坦然。”
原来格蕾希亚赶路的时候不太走运，在小渔村后不远处的林中，遇到了一只饥肠辘辘不知道什么品种的野豹。
“我不知道格蕾希亚对蒙格里是什么想法，但蒙格里肯定对格蕾希亚没有特别的感情。”
可他的朋友们并不在城内，需要离开后向西北走一段路。
“格蕾希亚为什么不考虑让吉瑟拉帮忙保护你们？”
晚饭前的时间，他们一直在商量如何寻找奥蕾妮姐妹，伊莉丝对蒙格里的人脉不是很放心，但蒙格里拍着胸脯非常有自信的样子，格蕾希亚也向着他，最后还是暂且决定让蒙格里的朋友帮忙。
在公告牌附近远远望了一眼，他拉住她问：“你们约定的是怎么联系？”
“以伊莉丝的美貌程度，那种浑身上下都雄性因素过剩的男人会有点想法也很正常。”克雷恩沉吟一下，瞄了蒙格里一眼，在心里回应说。
“如果是我在执行类似的任务，早就该赶上了。”伊莉丝眉心皱起，很担心地说，“他们一直不出现，反倒让咱们很难办。”
他探头看了外面一眼，小声说：“我真不能想象他俩在一起的画面，像是……长毛大猩猩戴了条蓝宝石项链。”
一些逃亡来的流民围在旁边听着，有不少已经在抬起胳膊用衣袖擦拭眼泪。
“抱歉，我答应了保密的。”她忍着笑说，拉着他快步走了进去。
觉得应该观察得差不多了，克雷恩唤回芙伊，在心里沟通了一下有没有什么初步的结果。
“她会不会因此讨厌我？”伊莉丝为难地说，“我对她的救命恩人不屑一顾……”
“没错，”伊莉丝点头说，“坦白说，我觉得很不安。那个蒙格里偶尔看我一下的眼神，让我很不舒服。”
“就按他们已经在附近来准备吧。”克雷恩看了看外面，像是下了什么决心一样说，“你和格蕾希亚在这里等我，我出去一趟，很快回来。”
屋子里有足够多的卧室，饭后伊莉丝和姐姐早早去了二楼的主卧，克雷恩倒也不必和蒙格里共寝，考虑到伊莉丝的实力优势和芙伊的警戒能力，他安心地睡在一楼的小房间里，难得真真正正地、没有任何损耗地休息了一觉。
“平民来得及吗？”伊莉丝眉心紧锁，有点同情地说，“这种开放式的边境城市，总感觉很不负责任。尤其……还不是宣称中立的自由都市。”
“你不是不信那个的吗？”克雷恩笑着吻了她脸颊一下。
“实力不强的敌人如果够狡诈，就会用别的手段，这比实力强大但是直接打过来的对手要难缠得多。”克雷恩在心里叹了口气，“他们还要找奥蕾妮姐妹，霍特里斯再怎么磨蹭也不可能还不到附近，麻烦又在汇聚了……”
洞察者自身因为亲情纠葛而无法理性分析，那就是该他留意的时候了。
“好了，大家尝尝我姐姐的手艺，”伊莉丝端着分好的餐盘笑容满面地走了出来，放在克雷恩面前的时候还不忘说一句，“我帮了不少忙哦。”
“按你的估计，霍特里斯大概还要多久能追上咱们？”
克雷恩并没参与到他们的谈话中，他站在伊莉丝身后，就像个真正的保镖，但他悄悄请出了芙伊，让她留心观察那个大个子的一举一动，每一个细节。
“认识。”克雷恩按照约定，回答，“那么，你认识格蕾希亚·清泉吗？”
“当然，最亲密也是下场最惨的那个。”伊莉丝的语气又带上了一丝怨恨，“一南一北，至死未再见面。我的祖先为了留下继承王位的女儿而成婚，新婚之夜的晚上，几乎所有侍女都听到了她的哀号痛哭。她为了爱情背叛了一大半同胞，反抗了自己的命运，想要争取被自己掌握的幸福，可最后，却被最爱的人抛弃，推回到没有自由的深渊。”
本来时候就不算早，有了初步结果后，也差不多到了晚饭时间。
“你去干什么？”伊莉丝有点担心，“要不要咱们一起去？”
“你不能拿这种对我来说不值一提的东西作为选项。”克雷恩笑了起来，“比起火精灵王位，一个煎蛋饼对我的诱惑力都更大些。”
“答对了。”她笑着叉起一片，直接塞进了他的嘴里，“我才不会在不擅长的领域乱逞强。”
“我毕竟不再仅仅是我自己了……”芙伊展开双翼，用手指轻轻点住饱满洁白的胸膛，“别忘了芙拉玛，她也在这里。”
“嗯，挺明显的。她看那个大块头的次数比看你都多。”克雷恩想了想，忍不住撇了撇嘴，“你姐姐的审美和你果然不太一样。”
蒙格里不好意思的摸了摸头，憨笑着说：“一只大猫，不算什么。你姐姐给了我不少钱，还让我有了工作，我也要谢谢她。”
“我总觉得姐姐一直在悄悄注意蒙格里。”伊莉丝皱着眉，借口弄点喝的把克雷恩拽进了厨房，“你发现了吗？”
“奥妮娅落水时候把她姐姐砸得不轻，她体力又不太好，我觉得她们可能在更下游一些的地方。”
“克雷恩，你不能奢望两个同样爱你的女孩对彼此没有任何芥蒂，那是正常而且一定会存在的问题。幸好那是伊莉丝，那是琳迪，她们应该可以解决好。我的建议只是不要急着提起，也不要太主动去找，琳迪的下落大家根本没有头绪，你那样表态，会让伊莉丝感到动摇。”
克雷恩不知道和蒙格里有什么可说，干脆坐在沙发上胡思乱想走神对付了过去。
伊莉丝放下杯子，钻进他怀里，把脸埋在胸膛好一会儿，才闷声说：“好吧，你说得没错，我一直告诉自己我能战胜命运，其实就是因为我太在乎它。我……我其实又想让姐姐顺利成为女王，又不想她受到诅咒的折磨，所以我才宁肯诅咒降临在我身上，而我来对抗它，结束那悲伤的轮回。”
这种混乱的状况势必会影响交通，伊莉丝进城之后，脸上的表情就一直不太好看，她们姐妹预计回国的时间，恐怕要向后拖延不少。
广场上的人不少，吟游诗人和歌手各自占据了小小的空间，高声颂唱着悲凉的诗篇，战火、鲜血、死亡之类的词汇不时飘进克雷恩的耳朵。
一回到客厅，伊莉丝就郑重其事地对蒙格里鞠了一躬，说：“感谢你在危急关头救了我姐姐。”
“是什么都无关紧要了，他远在北境之外，和咱们扯不上什么关系。”
感觉在这地方的酒馆，看到翼人和精灵在同一桌吃饭她也不会太吃惊。
“别忘了霍特里斯也是精灵，紫心城的精灵居民已经是效忠于吉瑟拉的国外同胞，换我也不会去赌他们的忠诚有多可靠。而且，吉瑟拉这种大包容的国家，是佣兵的乐园，越多人知道下落，咱们越危险。”她展开信纸，匆匆瞄了一眼，笑着说，“走吧，去喷泉广场的公告牌。那里能找到姐姐。”
“可我觉得他眼里的邪念已经超出了正常的范畴。就像……猎人在打量猎物。”芙伊斟酌了一下，说，“而且他绝对不是表现出来的那样笨拙，刚才你们都不在的那会儿，他显得十分松弛，露出的表情，精明而狡诈。”
伊莉丝无奈地瞥了克雷恩一眼，伸出右手放在他高举的掌心上，等他轻轻吻过手背后，柔声说：“愿格蕾希尔赐福于你。”
“所以才是在类似笑话一样的书上看到的啊。”伊莉丝耸了耸肩，调整了一下后脑的位置，枕在他胸膛中央，享受着这点亲密的接触，“反正根据猎天使的七魔女来推测，那位永恒暗星之王估计是一个实力更强的堕天使吧，保不准……是天使长之类的强者，所以你才会有见过他的感觉。毕竟是你前世的同僚嘛……”
蒙格里上下晃了晃巨大的脑袋，“我在这附近有很多朋友。可以帮你们找你们的同伴。格蕾希亚会付薪水，大家会帮忙。”
“跟我比起来不多，跟伊莉丝比起来就很多。”芙伊郑重其事地说，“我陪伴了你最漫长的成长生涯，而琳迪，参与了你生命中之前所有的重要转折，甚至……可以说就是你的领路人。她各方面都比伊莉丝抢先一步，而且，和你有过短暂的夫妻关系，对于注重礼仪制度的王室成员来说，这都是心中的暗刺。琳迪拥有你的一部分，而且这一部分伊莉丝永远无法抢去。”
“不用，我有个朋友去年年中升任地区总长，算一算，这边已经是他的地头，我去写封信打个招呼。我不担心蒙格里的‘朋友’，我担心死亡骷髅。吉瑟拉是佣兵乐园，死亡骷髅在这边至少有一整个分团。”
伊莉丝嗯了一声，扭身走了过去。
“我也不知道。”芙伊无奈地回答，“以我对她的了解，她的独占欲并不弱，而且，她是水精灵那样的女性主导王国中的公主，心里或多或少会对你有种私有物的感觉，我不觉得她能愉快的接受你其他女伴。”
“真巧，我是克雷恩，伊莉丝小姐的保镖。”克雷恩握住他的手感受了一下，同时唤出了芙伊。
“你的朋友能对付死亡骷髅？”
“我以前给一个研究血脉之外遗传性的学者当过保镖，他的论断就是人类具有融合异族血统优势的天然强项，他选择了不少样本做调查，比如精灵与兽灵的后代，兽灵与矮人的后代，不管他们是平级混血还是差级纯血，都会既有父母双方的一部分优势，也有双方的一部分缺点。”克雷恩感慨地说，“只有人类和异族结合的后代，呈现出非常特异的积极趋势，长处可以继承绝大多数，而短板只留下一些必定会遗传的部分。”
她快步迎上去，张开双臂，紧紧抱住了妹妹。
“伊莉丝，你受诅咒影响太大了。”克雷恩柔声说，“你一直想着不要被诅咒控制，结果反而成了最在意诅咒的一个，你觉得自己足以对抗，这正是你把诅咒看作强大敌人的证明。如果你真的不在意血魂之咒，那么你根本不需要这么担心你姐姐。”
“怎么样？商量出什么结果了吗？”趁格蕾希亚与蒙格里商量事情的时候，克雷恩向走过来的伊莉丝小声提问。
克雷恩把纸直接用磁石压在公告板的空白处，写下一串伊莉丝交代的委托任务。
“嗯……还是你去吧。”伊莉丝考虑了一下，转身仰头凑到他耳边，小声交代了一下。
“你让我糊涂了，芙伊。”
“她是这么说，可我不识字，只能看到有人来贴就上去问一下。前面的三个都被我吓跑了，真抱歉啊。”大个子伸出巨大的巴掌，“你好，我是蒙格里·短斧，格蕾希亚小姐的临时保镖。她很大方，是个好雇主。”
力量很强，但其余的能力乏善可陈，格蕾希亚选择他，多半只是为了紧急情况下有个肉盾吧。
“人类可以有这么大块头吗？”伊莉丝望着前面的背影，比划了一下身高差，吐了吐舌头。
“我不太相信这种结论。”克雷恩摇了摇头，“真是那么了不起的家伙，当初英雄王罗特的称号恐怕就要换成更伟大的什么了，能击败神的凡人，在任何传说中都是要大费笔墨描述一番的。”
“不，只是个问题。”芙伊笑了起来，“它不会严重起来，因为那是伊莉丝。”
红的虚影盘绕着蒙格里飞行了一圈，回到克雷恩体内，“没有危险品，只有两把短斧。”
“我看起来像是会用那么阴柔名字的精灵吗？”克雷恩转过身，笑着说。
“你们说了什么？”
“你想得比我多多了。”克雷恩忍不住笑了起来，抱住她抚摸了一下脊背，“我知道你是关心姐姐，但既然你并不相信血魂之咒的威力能左右你的生活，那么不妨也给你姐姐点信心，我不觉得她是那种对肌肉非常着迷的女士，蒙格里不具备吸引她的魅力。”
走过几条街，看到的旅店全都挂出了客满的牌子，看来哈斯密尔大平原的战乱造成的影响已经波及到这里。估计不用太久，战争造成的流民潮就会席卷相对比较安定的区域。
“不用留，姐姐安排好了。呃……我希望她说的安排里包括咱们的房间。”
“其中就有你的祖先。对吧？”
伊莉丝跟在他后面翻身下马，拿出小皮囊里的身份证明，走向哨兵，递过去的时候问：“请问最近有没有和我同等身份的女精灵进入吉瑟拉境内？”
过了一会儿，她快步回来，轻声说：“紫心城西边略微偏北的一个村子中，距离这里大概不到三十里。”
担心霍特里斯追来的伊莉丝再次反对，格蕾希亚只好表示晚上姐妹两个商量之后再说。
克雷恩交握住双手，“好，我听你的。不知道为什么……总感觉你和从前有点微妙的不同，炎魔弓的缘故吗？”
第二天是圣临日，六种可被使用的基础元素在这一天达到了均衡，人们大都选择休息歇业，只有少数机构保持着最低限度的运行。
那大个子抬手抓了抓头，想了一会儿，问：“那你认识伊莉丝·清泉吗？”
“好吧……希望如此。”伊莉丝端起两杯果茶往外走去，一出门就折了回来，哭丧着脸说，“天哪，姐姐在对那人笑，笑得好温柔。”
格蕾希亚微笑着说：“我保证会让你的朋友都满意，任何帮助过我的人，我都会铭记在心。”
他没等太久，不过两分钟，一个近两米高的壮硕巨汉就从后面拍了拍他的肩，用胸腔里仿佛有回音的浑厚声音说：“嘿，你好，你是伊莉丝·清泉吗？”
这一天不适合购物，不过蒙格里说他能从熟人那里搞到宽敞的马车，大家不必因为交通工具而着急。
“可惜是伴侣‘们’，不然就太完美了。”伊莉丝自嘲地笑了笑，“不过生活总不会事事顺心如意，我想我能适应。”
“听上去好像是个很严重的问题。”
按照城市的一般格局，法师塔是环卫城主的重要建筑，通常不会距离起居所太远，也就是说，紫心城的领主住在边境，却连城堡都没修一座。
“问题是，没有合适的证据，咱们自己判断问题不大，用来说服格蕾希亚就还差得远，她是被救的那个，倾向很容易猜到。”
“姐姐不愿意在找人这件事上浪费太多时间，就算蒙格里真的有什么企图，该利用的机会也不应该错过。”
芙伊似乎对这答案很满意，在伊莉丝的唇上虚吻了一下，钻回克雷恩体内。
回到客厅，伊莉丝又带上了礼貌地微笑，聊了几句，她的话题就忍不住又跑到了蒙格里身上，“对了，听姐姐说，你就是这附近的本地人，这住处也是你帮忙找的对吗？”
芙伊沉默了一下，说：“可以再观望，蒙格里的实力不强，只要保护好格蕾希亚，你和伊莉丝不管谁都能轻松打倒他。”
大概判断完，克雷恩微笑着说：“那么，咱们可以让两位小姐见面了吗？”
“哦，这很正常，也许那个大块头更欣赏满身肌肉的女孩。”
两位公主姐妹昨晚似乎聊到很晚，从楼上下来时脸上的倦意都还没散。
“可能当年的城主就是这么任性吧。”克雷恩勒紧马缰，停在哨卡前，“来吧，咱们需要通行许可。”
这时，前面的蒙格里停了下来，摸出一串铜钥匙打开了一栋带院子的小独户大门，“来吧，咱们到了。”
“可咱们还没定住处。”他皱了皱眉，说，“怎么留地址？”
“我只是如实汇报我的判断，克雷恩，不要太相信表面。别忘了，伊莉丝的直觉也在排斥他。”
芙伊停顿了一下，认真地说：“最关键的是，我已经没有实质上的竞争力了。琳迪可不同。”
“谈及地位，她只是水精灵历史上最伟大的女王之一。而论起痛苦，即使在贯穿我们王室血脉的诅咒影响下，也不会有谁能超过她。”她咬牙切齿地说，“她满心期盼的所有甜蜜，她一直热切谋划的未来，在即将实现的那一刻被挚爱亲手撕碎。泪化成血，血凝成石，我就从看到那颗血泪石的一刻起，发誓绝对不要输给这该死的命运，绝对不能选择一个可以把爱情放在其他大事后面的伴侣。”
“这可不是开玩笑的时候……”伊莉丝苦恼地抓了抓头发，“别忘了，血魂之咒。”
在精灵同胞比较多的国度行动看来还真是方便，伊莉丝微笑着颔首致谢，接过信回到克雷恩这边打开。
“请稍等，我去找长官查验一下。”看到名符上的通用语部分，哨兵立刻挺直身躯横臂在胸行了一礼，转身跑向附近的哨塔。
“还不到担心那个的时候。”伊莉丝面色凝重地说，“咱们都还不知道蒙格里的来历。那家伙是什么人？什么背景？配不配得上我姐姐？会不会成为女王生涯的污点……”
芙伊轻声说：“没关系，我和伊莉丝都在你身边。”
“嗯，找到姐姐后，咱们就赶快去找她们。”眼前已经看到广场喷泉的闪耀水柱，可还是没看到有空房的旅店，伊莉丝忍不住说，“真不知道姐姐怎么找到的住处。”
“她心里把我美化太多了。”克雷恩微微摇了摇头，轻声说。
“真到了迫不得已，就是马棚也只能硬着头皮住进去。”克雷恩笑了笑，说，“不过你姐姐到不了那个地步。”
“我是不信，可姐姐呢？”伊莉丝有些焦急地说，“姐姐一直很自信自己就是将来的女王，那么，这个信心会不会影响到她对蒙格里的判断？”
“哈斯米河的天险可以让人放心到这种程度吗？”伊莉丝有点诧异地说，“如果敌人在下游更远的地方渡河再打过来呢？直接打一场城市巷战吗？”
“稍等。”克雷恩拉住伊莉丝，谨慎地请芙伊先进去晃了一圈。
“你并没有那么想。你只是不认为他够格做你的姐夫而已。”克雷恩拍了拍她的背，“走吧，你最近的情绪也需要稳定一下，谈谈心对你也好。”
“我想，今晚你可以跟格蕾希亚好好谈谈。”克雷恩拉着她往外走去，“你本来不是打算坦白咱们的进展吗，那么，就趁机也询问一下她的心意吧。你们是亲姐妹，有什么担心和忧虑，就直率地讲出来。”
“可以，请跟我来。”蒙格里转过身，大步往广场西侧走去。
不一会儿，一个身披锁子甲的精灵族卫队长就快步赶了过来，单膝跪下。
“你的形容越来越夸张了。”克雷恩尽量不着痕迹地打量着那个大块头，从他此刻的脸上，实在看不出多少精明的痕迹，用呆滞都嫌有点不足，怎么看都是个肌肉主导的莽汉。
“难怪从暗星帝国时期，人类就对非同族异性的态度最为热切。”伊莉丝又想起了曾经的故事，忍不住说，“英雄王罗特建国之前，身边关系亲密的重要女性，有一大半都是异族。”
克雷恩皱了皱眉，意识到了关键问题，“所以你是担心你姐姐因为对蒙格里的感激，误会自己陷入到诅咒之中，顺水推舟与蒙格里产生一段感情？”
马匹的速度开始飞快减慢的时候，他们总算看到了出现在眼前的紫心城，中心区并没有城墙遮掩，法师塔就那么醒目地矗立在视野中。
“这个你大可放心，你姐姐不会跟身边的大块头同住，只要有两间屋，咱们就住得下。”他留意了一下周围的人群，快步走向公告牌。
“人类的多样性在各种族中是首屈一指的。”克雷恩压低声音说，“毕竟是热衷于和各种族通婚的奇怪群体，遗传血脉等级又不算太低，慢慢地就把不少异族的特性融合到自身中去了。”
也许这种时候大家更需要一个会讲笑话的小丑。他叹了口气，穿过喷泉水池侧面，走到公告牌前。
克雷恩连忙招了招手，等伊莉丝赶过来，飞快地说清情况，带着她一起跟了过去。
“蔬菜沙拉。”她很干脆地回答。
大个子咧开嘴，笑出了一口意外雪白的牙齿，“认识，就是她叫我在这里等你们的。”
“那是因为奥妮娅在身份上完全低她一等，将来即使伴嫁，也是负责暖床的小情妇，对她没有任何威胁，而我，在各方面都是比她先一步的那个，有资格表示大方的其实是我不是她。”
“这倒是，王都里就有不少俊美修长的男性人类青年，我见过的有几个真的是只要戴上假耳朵就可以冒充水精灵。可血统上却是纯正的人类。”伊莉丝想了想，笑着说，“听说那些男孩旅行去人类国度的时候大都非常抢手。”
克雷恩留在外面陪着蒙格里，他们交谈了几句，就找不到可以延续的话题，迅速沉默下来。
失散重逢的姐妹足足进到里屋絮絮叨叨嘀咕了快半个小时，才拉着手前后走了出来。
“感谢滋养万物的格蕾希尔大人。”那个精灵队长诚恳地说完，才站起来将名符双手交还，恭敬地说，“公主殿下，昨天您的姐姐已经入境，但她谢绝了我们的邀请，这里有她给您留下的一封信，她说这几天您一定会找到这里来，请我务必帮她交给您。”
“那，假如我……啊不，假如我和芙伊在一边，另一边是火精灵王位，你会怎么选？”
“所以她是打算跟蒙格里先去找那些朋友？”
“事态紧急的话，就只能冒险使用飞空艇了。”伊莉丝叹了口气，小声说：“就是不知道奥妮娅他们姐妹这会儿在哪儿。”
克雷恩挑起眉毛，故意问：“有哪一样是你自己做的？”
对方既然能报上伊莉丝在历练时的全名，想必就是格蕾希亚找的那个保镖。但他的脑子可能和战斗力成反比，竟然会对着这样一个面目粗犷满面风霜的男精灵问出那样的问题。
“我打算寻访一下琳迪的事情，应该怎么跟伊莉丝开口比较好？”他突然抛出了一个困扰了他一阵子的问题。
她强行施法瞬发了两记水之矢，一发被躲一发命中。
“没错，格蕾希亚在里面，一切安好。”芙伊微笑着报告后，没有急着回去，而是趴在了伊莉丝肩上，贴着耳朵屏蔽了和克雷恩的心灵沟通，也不知道在说什么悄悄话。
房主提供的住处有充足的食材，格蕾希亚带着妹妹走进厨房，看来是打算展示一下伊莉丝曾经对克雷恩吹嘘过的厨艺。
克雷恩思索了几秒，说：“咱们必须在跟去前知道目的地的具体|位置。你来问一下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