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一八章 神谕！冥府深处的低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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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就在这时，他的耳朵猛的一抖，捕捉到了外面传来的声音，“等等，我……好像听到赫达兹在咆哮。”
克雷恩立刻拨开一块较为平整的洞壁，观察了一下没有蚀骨水蛭出现，小心地贴了上去，“有声音，是水的声音！”
这次的共鸣实在是太过痛苦，以至于他的意识充满了要被撕裂一样的疼。
温瑟松了口气，说：“够深就好。咱们能从这里走。浮游结界可以制造出类似一个大气泡那样的空间，但我还是只能控制上浮和下沉，咱们……可能会被水流带到不知道多深的地方去。”
他指向洞穴更深处，“我是说，咱们往里面去。这个地下世界不是还很大吗？不是据说还有其他出口吗？咱们去探索，总好过掉头回去送死。”
毫无疑问，那是已经近乎狂暴的冥妖王。
可又能怎么办？光靠我们的力量，不是只会一个接一个的死在赫达兹的面前吗！怒气从灵魂深处涌出，一股陈旧的感觉激荡着冲上心头。
克雷恩沮丧地冲了过去，狠狠一拳砸在石头上。
光秃秃的石壁，冷漠而坚固地横在他们的眼前，仿佛在嘲弄他们之前的奔逃一样。
“蚀骨水蛭？”悠奇双眼一亮，立刻大步冲了过去，和克雷恩挤在一起蹲下。
但其他的，他无法完全理解，也没有多余的精神去思考。
“好吧……”温瑟长长吐了口气，“希望再下面的地方，不会还有这么可怕的家伙存在。”
克雷恩冲到开口往下看去，果然，河道已经干涸，先前扔下去的萤石正在下面发出微弱的光芒。
“不行，不能再原路返回。否则咱们都要死在这里！”只考虑了一下，悠奇就马上做出了这个决定。
琳迪正想去劝他，却发现他竟然疑惑地嗯了一声，蹲了下去。
一直到右手已经无法再攥成拳头，他才缓缓站了起来，低着头，垂着尾巴快步追向克雷恩他们。
克雷恩和温瑟把最大的两块分别装进各自的口袋，那东西的确轻得吓人，如果不是手掌能确实触摸出坚硬的质感，真要怀疑它其实是充气的玩具。
冥妖王没有出现，大家也不需要塔布蕾丝提醒，尖锐高亢的气流声，已经足够叫醒所有的同伴。
发现情况似乎走向失控，克雷恩连忙想要停止，可不知为何，明明已经关闭了灵魂障壁，心底依然在不断地扩散出浑厚的能量，而那亮起到近乎融化的镇魂石，也随着震动的巨响开始嗡嗡的颤抖。
“够深吗？”温瑟走了过来，探头看了看，趁着火光还未熄灭，拿出手上的残破法杖，念动咒语在法杖外包裹了一层气流，跟着竖直丢了下去。
就在这时，他隐约好像又听到了一声低喃，仿佛从渺远的天边传来，依旧是阴柔而低沉的上古之语。
只是这次，每个同伴的心头又都多了几分紧迫感。
砰的一声，特尔斯狠狠的一拳挥在了地上，没有用上任何斗气的拳头被不加保护的打法震得血肉模糊，但他好像感觉不到痛，而是又一拳拳砸下。
但在经历了那样一场恶战之后，即使是蜷曲着在这样幽暗的洞穴里挪动，也让他们感到无比安心。
紧绷的神经渐渐在倦意中松弛下来，大家都陷入熟睡后，时间便开始飞速流逝。
“窃位者的力量即使不能追随你生生世世，但至少可以让你在下一世过的很好，你没有必要做这样的事。”
“出发吗？”温瑟走到出口旁边，轻声问。
“既然你坚持你的愚行，那么，我可以在你离开这里前，给予你一段时间。”
“可是……在那之前如果赫达兹追过来呢？”琳迪有些不安的看着他们来时的路，小声问。
走了大约五分钟后，洞穴总算宽敞起来，萤石再度变得密集，只是光色变成了令人不安的暗红。
“我会偶尔看一眼你，我对轮回中的异类，通常抱有很大的兴趣。不过，你恐怕也已经记不得什么了。”
赫达兹的呼号声音更加洪亮，琳迪已经痛苦的堵住了耳朵，塔布蕾丝也难过得弯下了腰。
洞穴的通路，到此结束。
彻底，消失不见。
他马上想起什么一样指了指刚穿好衣物的塔布蕾丝，“你就不用再跳舞了，你的神明已经深刻了解你的心意，相信我。”
悠奇叹了口气，领在最前，“早知道会是现在的情况，真该带根照明杖的。”
但岩石比预计的还要坚硬，虽然被炸开的区域直径有两米左右足够通行，但深度只有不到三分，这意味着要四箭左右才能前进一米。
很快，河水再次呼啸而来，这次，奔流的水波，借助奇异的力量向着上坡汹涌而去。
错乱的声音中，克雷恩莫名地得到了这些凌乱而缺乏联系的句子。而他从中得到的最直接的讯息，就是这些话来自于冥府的双生天使之一，冥土天使露比爱尔。
“出发！”克雷恩有些兴奋地握紧了拳头。
毫无疑问，即使是冥妖王这样级别的怪物，也可以从中轻松出入。
温瑟走到矿脉旁，抬起手抚摸着那晶莹光滑的黑色截面，难以言喻的痛楚清楚地从他的眼底浮现。
重新看到了希望之光，几个同伴立刻起身按要求翻找之后照明用的萤石。那些碎块虽然光芒非常微弱，但在找到火把材料之前，有总比没有好。
但展现出如此实力的冥妖王，却连移动一厘米的距离也做不到。
但他一句话也没有说。
“禁锢她的是你，没有谁能破坏它，这也是一种永恒。你应该感到欣喜。当诺恩萨尔宽恕一切，你就可以在每一世的生命中，去寻找她。”
温瑟靠着洞壁闭上眼睛，喃喃念叨着旁人听不清的祷文，隐约可以捕捉到类似黑暗之神这样的词汇。
琳迪咬了咬嘴唇，恼恨地甩了一下攥紧的拳头，背上弓转身跑去克雷恩身边，用力把他扶了起来，“走，咱们快点离开这里。”
“闭嘴。”琳迪狠狠瞪了他一眼，“话不能乱说知道吗！”
“你只是一个幽灵，我没有和你交手的必要。你就算还活着，我也没有兴趣和你动手，你所谓的炽焰烈火，在我看来只是孩子的把戏。我很忙，以后不要再因为这种理由呼唤我。”
“不需要解释了，你的怨恨，我根本无法理解。我被赋予的只有职责和能力，这些，似乎帮不了你什么。”
那仿佛能毁灭一切的怪物，就这样被轻易地砸到在地，无数星星点点的光芒随之飘散而出，涌入到锁链的间隙之中。
塔布蕾丝解释说：“用魔力激活，确认位置的话可以直接用魔力连接镇魂石和目标，没有确认能力，也可以直接灌入魔力，镇魂石会自行吸收封印距离最近的幽灵。”
“对哦。”塔布蕾丝不好意思地拨弄了一下耳朵，“这里也没有照顾小宝宝的东西。”
克雷恩虚脱一样地瘫倒在石壁旁边，狂风已经止歇，巨大的次元裂隙，也收缩到仅剩下包围着那巨大锁链的一圈而已。
温瑟皱着眉，对未知的风险还是感到有些担心，“就不能让克雷恩再试试刚才的法子吗？”
果然，碎裂的岩缝中，的确正有一只先前见过的小虫子正在慌乱的扭动。悠奇考虑了一下，一拳把那只水蛭砸死，说：“你耳朵好用，贴着石壁听一听。看看能不能听到什么动静。”
特尔斯还想要冲过去，但次元裂隙中吹出的狂风和不断震动的大地让他寸步难行，只能徒劳的冲着冥妖王怒吼。
悠奇苦笑着回头，看着克雷恩说：“糟糕透了，此路不通。”
而且，地下的水道不知道要流经多久才能到达安全地区，温瑟需要恢复足够多的魔力才行。否则，半路消失的浮游结界肯定会让他们全变成鱼粪。
悠奇笑了笑，“那么大家休息的时候，就请祈祷那不会发生吧。”
看了一眼克雷恩和温瑟的比划，悠奇挠了挠头，在几处裸|露出来的镇魂石选择了直径比较合适的一块，轻轻亲吻了一下剑刃，然后狠狠砍了下去。
眼前的世界骤然变得扭曲，脑海中无数的电光闪耀奔腾，胸腔里传来尖锐而剧烈的刺痛，克雷恩痛苦地闭上了眼，仿佛有一道被埋藏了千百年的伤口被用力扯开，从中流出了足以淹没一切的悲伤。
碎裂的石块很快就沾上了他右拳的血迹，但他就像不知道疼一样依然疯狂的出拳，通道就这样硬是被他向前推进了近两米。
在最后筋疲力尽之前，他发泄一样的仰头长声怒吼，汗滴飞洒，狮王拳·煌咬左右同出。
赫达兹突然大声叫喊起来，明显不属于这个世界的语言在力量的辅助下穿越次元裂隙，远远的传了出去。
特尔斯张望了一眼被锁链贯穿的地面，不太相信地说：“那怪物……被|干掉了？”
风速越来越大，赫达兹脚边晕倒的悠奇竟然被直接吹开，一路滚到了墙边。
“姐姐打算见见你，希望你不要在那个地方还这么吵闹。她的时间很宝贵，她也很喜欢安静，任何让她感到厌烦的事物，我都会赐予其彻底地毁灭。希望你能牢牢记住。”
可恶……难道……难道真的要这样召来那个世界的其他三只怪物吗？要是……要是圣域因此而完蛋，岂不是……成了我的责任？克雷恩拼命想把手掌从石壁上拿起，但强大的吸力反而把他整个身躯拽了过去，装饰墙纸一样死死贴在上面。
一瞬间，所有的痛楚都被驱散，力量也渐渐恢复到身上。他睁开眼，眼前的一切几乎没有变化，刚才看似漫长的体会，其实又只是短短的一眨眼而已。
“不要把这里当作囚牢，这是一个永远纯净简单的空间，你可以思考，不要浪费你神力带来的特权。只不过，这些注定将被遗忘。”
“不，咱们更需要节约的是时间和体力。这里还没有离开镇魂石矿脉的范围。”悠奇摇头说，“而且深红流星埋掉咱们的风险也太大，就用爆裂箭吧。”
看着她发红的眼眶，悠奇点了点头，“对，如果你愿意，可以去找她，等她长大后，让她重新认识你。”
明亮的火光照耀的范围大了许多，看见的情景让克雷恩和悠奇同时皱起了眉。
不过他们已经拿到了自己所需要的分量，实际上，还都拿得多了一些以防万一。对这种只能和亡灵巫师交易的宝物，他们的兴趣也都不是很大。
也许单纯的触摸到镇魂石并不会产生这么剧烈的反应，罪魁祸首，很可能是他贸然的打开灵魂障壁的行为。
“它这就脱困了吗？”悠奇惊讶地说。
“悠奇，这里……为什么会有之前那种蚀骨水蛭？”
不到三十次爆裂箭，在克雷恩压着碎石后的时机连续射击的情况下，七八分钟就宣告结束。
悠奇也捡了一块装起来，琳迪为了保险，把剩下那块稍小点的塞进了自己腰包。本来说要拿上一块证明自己武勇的特尔斯，却只是呆呆地看着，最后狠狠咬了自己的嘴唇一口，才蹲下拿了一小块碎片，随手放进怀中。
“遇到合适的材料看看能不能做一个。”悠奇把感应力径直顺着洞穴延伸出去，“咱们不会这么好运，走到哪里都有萤石照耀。”
知道那是个喝了安眠药睡觉也能警戒度保持在较高水平的精英刺客，克雷恩他们也没什么好不放心的。
“很好，总算甩开一些了。”听着挖掘的声音渐渐微弱下去，克雷恩吁了口气，“咱们好像快要离开矿脉所在的区域了。”
犹如被浸入了消沉之海，沸腾的热血瞬间坠入冰点，四肢动弹不得，整个身躯都只能僵硬地漂浮。
“如此得到的，终将如此失去。”
塔布蕾丝眨了眨眼，带着些鼻音说：“也就是说，她这会儿很可能正降生在世界的某个角落对吗？”
“怎么？你有什么感觉吗？”悠奇扭头问。
他看了塔布蕾丝很多眼。
但风中浓烈的硫磺味道，突然消失得干干净净。
“那好极了。也许彻底离开能引发次元裂隙的地区后，那家伙就不会再费力追过来了。我觉得，赫达兹对冥府之力有一定依赖性。”悠奇斟酌着说，“镇魂石矿脉附近应该是它主要活动的范围。”
“冥府不会帮幽灵实现任何愿望，任何亡者，在此皆会有平等的应得之物。你们的区别，仅仅是惩罚。”
随着那光芒落入水中，大致的情况总算看的比较清楚。
非常巧的，他们打开的洞口正好处于地下河的一段宽敞通道之中，而这一段一共也不过五六米长，再往两段延伸，河水就都奔涌入足够灌满的洞穴中，下去游泳的话，连头也冒不出来。
在疲倦中榨取出最后的体力，但绕过一个颇大的转弯，沿着开始变陡的坡道向下走出几百米后，小队终于还是遇上了令他们无比绝望的情景。
“也许多前进十几米就打通了。”克雷恩盯着那片岩石，认真地说，“我看过一本女吟游诗人的自传，她在处于人生最低谷的时候，也没有放弃过努力，她想的就是也许再坚持一下就有转机。于是才有了她之后人生的大放光彩。”
悠奇数了数剩下的全部箭矢，“只能前进七八米。我想……大家可以开始祈祷了。”
悠奇考虑了一下，慎重地说：“谁也不知道赫达兹什么时候能转换完身体，咱们最好还是不要耽搁任何时间。”
“我既是死亡，死亡既是永恒。很抱歉，我无法理解所谓的短暂与漫长。”
这么多年，这么迅疾的水流竟然没能侵蚀出足够的空间，也不知道异常的究竟是这里的岩层还是水。
悠奇晃了晃头，扶着石壁站了起来，他先看了看眼前的奇妙景观，跟着皱眉感应了一下，向着好奇走过去的特尔斯和琳迪大喊：“别碰！那不是这个世界的东西。那上面的力量……已经强大到我无法形容的程度。太危险了。”
“我在最前面吧。”塔布蕾丝擦了擦眼睛，抢到琳迪身前，飞快地爬了进去。
“往回走吗？”塔布蕾丝转身走了几步，问。
“那么强烈的共鸣既有可能招来露比爱尔的轮回之锁，也有可能招来赫达兹的另外三个同胞。”悠奇毫不客气地说，“不能因为一次赌赢了，就把筹码全丢到桌子上。”
克雷恩和悠奇随口聊了一会儿，经历了这么多后，悠奇却还是不太愿意提起自己的事，要么含糊的带过，要么，就干脆地用沉默表示拒绝。
“通了！”克雷恩兴奋地跑了过去，扶住摇摇欲坠的特尔斯，“快休息一下。”
不得不说，在不断传来的爆炸声和闪动的火光下，塔布蕾丝舞蹈中的赤|裸身躯，竟然透出了一股诡异的美感。
悠奇又感应了一下，确认后才说：“没有。不过它好像被彻底压制住了。这会儿正拼命的一丝丝把精神力逸散出去，气息也在跟着缓缓减弱，它应该是打算更换身躯了。咱们快走吧，这种好运，恐怕不是每次都有的。”
克雷恩恼怒地举起弓箭，“咱们也往里挖！”
当声音扩大到可怕的程度后，赫达兹的语气突然带上了明显的疑惑，它不再呼喊多余的反复词汇，转而单纯的重复那三个名字。
这么几句话的功夫，岩石崩碎的声音竟然逼近了许多，大家都意识到赫达兹多半还是想逼克雷恩再多制造几次次元裂隙，从那巨响来判断，这怪物一边挖掘一边前进也不会比他们慢上多少。
而烟尘散去后，露出的，还是冷硬的岩石。
“为了节约箭，我是不是用深红流星更好？”他拉满弓，犹豫了一下。
与其提心吊胆地等待，不如赌博一样睡上一觉，就算赫达兹真的追来，起码恢复一点力气不至于躺平任杀。
克雷恩点了点头，“被矿脉环绕的时候，那种类似共鸣的感觉非常强烈，现在弱了不少。”
“好了。”悠奇连忙打断了思路诡异的她，“咱们不是要在这生活下去，活的再久也久不过外面那个怪物。”
一个黑漆漆的洞口被打通，许多石块掉落进去，很快发出扑通的声响。早就越来越清晰的水流声，终于在没有任何阻隔的情况下传入大家耳中。
水流的坡度非常明显，水面距离他们打开的洞口只有不到半米，每个人都能闻到水花飞溅起的腐腥潮气。
他能感知到，赫达兹还活着，气息不仅没有减弱，反而暴增到此前数倍不止，令人颤抖的可怕。
精神力的确已经濒临透支，悠奇犹豫了几秒，垂下了准备召唤永凝之歌的手，点了点头，向后退开。
“姐姐不会见你的，她比我还忙，你知不知道瞬息之间，特拉埃尔就有多少生命消亡……是，我们的永恒，就是这样无趣。”
“快走吧！”随着悠奇的命令，他们再度整装前进。
也许，它的打算是舍弃掉原本属于它们的世界，前来占据这个似乎已经没有神守护的空间。
他的话音未落，整个洞穴都猛然震动了一下，更加清晰的吼声，经过洞壁的反射传了进来。
浑厚的怨灵能量瞬间聚集，赫达兹刹那间释放出全部的威能，那力量扩散开的波动，足以让琳迪他们感觉到数百倍于之前的绝望。
“别了，希望你是我亲自送行的最后一个愚者。”
“很好，不太高。”悠奇摆手让克雷恩扶开特尔斯，招出永凝之歌，迅速把开口劈斩成可以让人通过的大小。
“好吧。”琳迪咕哝了一句，弯腰准备钻入。
“怎么办？不知道里面有多长，会憋死的。”克雷恩恼火地捶死一只爬过来的蚀骨水蛭，“这种水道，根本没法用来离开吧。”
早已经把悠奇和克雷恩视作神的使者，塔布蕾丝乖乖地点了点头，快步退到最外侧，说：“我放哨。水流变向时，我来叫醒你们。”
那从天而降的、不知由什么金属锻造而成的锁链，就像摁住蚂蚁的手指一样，轻轻松松的把赫达兹压制在下面。
“好了，咱们没多少时间伤怀。”悠奇深吸口气，抬手召唤出永凝之歌，“克雷恩，你站远些。我可不想你的共鸣再打开什么通道。对了，你们都要多大的来着？”
赫达兹诧异地盯着上空的裂口，它的咆哮，突兀的转变成恐惧的嘶嚎。
塔布蕾丝迷茫的看着他，“那咱们能去哪儿？没有食物和水，总不能在这个洞里生活一辈子。也许深处能采到些蘑菇，但无论如何，也不可能坚持到让我和琳迪繁衍出一个部族来。”
石屑纷飞。
聊到最后，克雷恩仅仅是多知道了悠奇有个很厉害的阿姨，叫蕾希亚，一直以监护者自居。
“好吧。”悠奇沉默了几秒，从靠近石壁的地方退开。
在气流的帮助下，法杖闪耀着绿色的光芒沉了下去，从光芒最后停下的大小来看，水深可能超过三米。
“可这条河……流向哪里？”克雷恩钻出半个身子看了看，即使有强夜视能力，也只能看到一片黑暗中河水在疯狂的奔流而已。
琳迪站了起来，把背后的箭袋解下来递给克雷恩，“我这里还有一些。”
“不然还能去哪儿。”悠奇苦笑着看向另一边不知道究竟会延伸到哪里的洞穴，“准备出发吧，还有很长一段路要走呢。”
悠奇提上来快要烧完的箭袋，信心十足地说：“不，别忘了，这里的河，是会改变方向逆流向上的。”
塔布蕾丝的泪滴落下时，脸上挤出了一个十分难看的微笑，她的嘴巴列出一个扭曲的弧线，勉强保持着声音的稳定，说：“很好，这次……是我比较大，她……她该叫我姐姐了。”
“好极了！”悠奇兴奋地握紧拳头，“这里和那条地下水脉相通！快，你们从刚才碎掉的石头里挑拣一些比较亮的萤石，我来打通剩下这一段。”
随即，裂隙中坠下一条巨大的锁链，简单而直接地砸在赫达兹的身上。
琳迪蜷缩在克雷恩怀中，与他吻了一会儿后，也沉沉睡去。
悠奇过来的时候，顺路去她身边拽了拽她，柔声说：“走吧，她……已经不在了。不过她的灵魂被这件神器解放，不会成为赫达兹的傀儡。如果我没猜错，这条锁链应该就是轮回之锁的一部分，她和那些被禁锢了很久的幽灵们一起，投入到轮回之中了。”
这次，迸裂的碎石没有再全都落在特尔斯的脚下。
悠奇喘息了一下，从克雷恩那里要过箭袋，解开背绳一端，然后拿来火石，让克雷恩附魔火元素后，把已经没箭可装的箭袋点燃，拎着背带从出口垂了下去。
克雷恩点了点头，拉着琳迪转身看向来时的路。
也就是和他共鸣的镇魂石所属的轮回之锁的主人。
“真的要钻这个小洞吗？”看着那一米多高的入口，琳迪有些不满地说，“不是有很多入口，再找一个怎么样？能走的路总比这么爬要快吧？”
第一个睡着的是温瑟，他的责任感甚至能转变成入眠的动力。悠奇拉着特尔斯小声说了几句，但收效甚微，小狮子依然背对着大家，一言不发地躺了下去。
“我说过，你的尊敬对我而言毫无意义。你的转变，对我也是一样。不过随着狂妄而去的噪音倒是值得庆贺，姐姐喜欢安静，你之前太吵了。”
“你所扭曲的，也许是一条更艰辛的路。诺恩萨尔从不做白工，你太愚蠢了……”
“好！”路上已经恢复了不少，克雷恩立刻松弦，箭矢飞出，在石壁上爆开一团剧烈的火光。
它应该不是在呼唤冥妖，在场的每个成员都听得出来，它那难以理解的语言中，反复的重复着三个名字一样的单词。
“神乐于看到这世界生生不息，我们是神的意志，神的使者，我们和你不同，和你们不同。千年的思考，你应该已经想到，什么才是真相。”
“时间就要到了。凡世称为后悔的行为，你依然还有机会。轮回之纪是最后的惩罚，你的愚行意味着什么，你应该很清楚。”
听到又一波传来的吼声，这次还混杂上了巨大的爪子挖刨岩石的恐怖响动，克雷恩也觉得不能再多耽搁，说：“走吧，比起和那家伙再交手，我也宁愿什么都不带的去探索未知区域。”
“没有什么喜怒无常，诺恩萨尔不理解感情这种东西……命运不需要操纵，永恒之琴的音律，从来都没有固定过。”
温瑟、琳迪和塔布蕾丝同时无力地坐倒在地上，喘息着靠在旁边，特尔斯握紧了拳头，木桩一样站在那里。
“不，你的愚蠢和我无关。你的愤怒也和我无关。我来此，只是为了终止你的吵闹。”
窄小的洞口一直延伸了将近五十米，才终于扩大到可以让琳迪低头站起的程度，四周岩壁上的发光矿石变成了淡淡的蓝色，光线比外面弱了很多，像是繁星点缀的暗夜，只能勉强分辨出周围的轮廓。
塔布蕾丝则颇为认真地脱掉了身上的皮装，虔诚的向四方跪拜一番后，跳起了部落祈求神明祝福的舞蹈。
从一切平静下来后，塔布蕾丝就靠着石壁呆呆地站在那里，视线，一直有些迷茫地落在不远处被狂风吹到壁角的半片残尸。
克雷恩晃了晃头，清醒了一下还有些混沌的神智，“我没事，可以自己走。你……去看看塔布蕾丝吧。”
琳迪、温瑟、特尔斯和塔布蕾丝全都惊愕地望着那陡然出现的巨大裂隙，仅仅是看过去，就能轻易体会到这通道的可怕。
被她跳跃的思维打在脑门，琳迪无力地垂下肩膀，小声说：“你想的真长远……”
再往前探索一段，一片明显被开凿过的石壁上，终于出现了大块的镇魂石。
比起鹤嘴锄，锐利的永凝之歌显然更加高效，不过几下，就切落了三四块大小正好的镇魂石，他弯腰捡起一块掂了掂，“这东西比看起来轻很多啊。简直没有重量一样。要怎么用？”
和入口直到此处的情况颇为类似，再往后进发，洞穴变得更加宽敞，但镇魂石矿脉露出的断层却因为开采者没有深入反而少了许多，大半都藏在了岩石后面。
接下来的几分钟里，特尔斯鼓荡起不知道从何而来的猛烈斗气，已几乎要把生命凝聚在拳头上的架势，一次又一次不知疲倦的挥出狮王拳·怒击。
他的眼睛在萤石照耀下，闪动着颇为明亮的红光，“试试看吧。”
“我倒是还有火石。”温瑟摸了摸法师袍里的口袋，“但没有火把。”
琳迪低下头，有些苦闷地小声说：“我……不敢去看她。”
“嗯，咱们加把劲离开这里吧。”
悠奇走到开口旁，小心地把碎石里爬出来的蚀骨水蛭一只只踩死，跟着探头出去，把手上的一小块萤石丢了下去。
特尔斯默默走到悠奇身边，举起了包满绷带的右拳，小声说：“我先来帮你开一段。你这么累，休息一下吧。”
悠奇摇了摇头，“万一这后面就是岩石层呢？你剩下的箭全都爆裂掉，咱们也就能多前进个十几米吧。”
一串串上古语言从耳边滑过，语气平淡无波，像口深井中的水。
“你的愤怒似乎转向了奇怪的方向。这样会让你好过的话，你还有数百年的时光可以利用。”
可就在这时，他的耳朵猛的一抖，捕捉到了外面传来的声音，“等等，我……好像听到赫达兹在咆哮。”
克雷恩立刻拨开一块较为平整的洞壁，观察了一下没有蚀骨水蛭出现，小心地贴了上去，“有声音，是水的声音！”
这次的共鸣实在是太过痛苦，以至于他的意识充满了要被撕裂一样的疼。
温瑟松了口气，说：“够深就好。咱们能从这里走。浮游结界可以制造出类似一个大气泡那样的空间，但我还是只能控制上浮和下沉，咱们……可能会被水流带到不知道多深的地方去。”
他指向洞穴更深处，“我是说，咱们往里面去。这个地下世界不是还很大吗？不是据说还有其他出口吗？咱们去探索，总好过掉头回去送死。”
毫无疑问，那是已经近乎狂暴的冥妖王。
可又能怎么办？光靠我们的力量，不是只会一个接一个的死在赫达兹的面前吗！怒气从灵魂深处涌出，一股陈旧的感觉激荡着冲上心头。
克雷恩沮丧地冲了过去，狠狠一拳砸在石头上。
光秃秃的石壁，冷漠而坚固地横在他们的眼前，仿佛在嘲弄他们之前的奔逃一样。
“蚀骨水蛭？”悠奇双眼一亮，立刻大步冲了过去，和克雷恩挤在一起蹲下。
但其他的，他无法完全理解，也没有多余的精神去思考。
“好吧……”温瑟长长吐了口气，“希望再下面的地方，不会还有这么可怕的家伙存在。”
克雷恩冲到开口往下看去，果然，河道已经干涸，先前扔下去的萤石正在下面发出微弱的光芒。
“不行，不能再原路返回。否则咱们都要死在这里！”只考虑了一下，悠奇就马上做出了这个决定。
琳迪正想去劝他，却发现他竟然疑惑地嗯了一声，蹲了下去。
一直到右手已经无法再攥成拳头，他才缓缓站了起来，低着头，垂着尾巴快步追向克雷恩他们。
克雷恩和温瑟把最大的两块分别装进各自的口袋，那东西的确轻得吓人，如果不是手掌能确实触摸出坚硬的质感，真要怀疑它其实是充气的玩具。
冥妖王没有出现，大家也不需要塔布蕾丝提醒，尖锐高亢的气流声，已经足够叫醒所有的同伴。
发现情况似乎走向失控，克雷恩连忙想要停止，可不知为何，明明已经关闭了灵魂障壁，心底依然在不断地扩散出浑厚的能量，而那亮起到近乎融化的镇魂石，也随着震动的巨响开始嗡嗡的颤抖。
“够深吗？”温瑟走了过来，探头看了看，趁着火光还未熄灭，拿出手上的残破法杖，念动咒语在法杖外包裹了一层气流，跟着竖直丢了下去。
就在这时，他隐约好像又听到了一声低喃，仿佛从渺远的天边传来，依旧是阴柔而低沉的上古之语。
只是这次，每个同伴的心头又都多了几分紧迫感。
砰的一声，特尔斯狠狠的一拳挥在了地上，没有用上任何斗气的拳头被不加保护的打法震得血肉模糊，但他好像感觉不到痛，而是又一拳拳砸下。
但在经历了那样一场恶战之后，即使是蜷曲着在这样幽暗的洞穴里挪动，也让他们感到无比安心。
紧绷的神经渐渐在倦意中松弛下来，大家都陷入熟睡后，时间便开始飞速流逝。
“窃位者的力量即使不能追随你生生世世，但至少可以让你在下一世过的很好，你没有必要做这样的事。”
“出发吗？”温瑟走到出口旁边，轻声问。
“既然你坚持你的愚行，那么，我可以在你离开这里前，给予你一段时间。”
“可是……在那之前如果赫达兹追过来呢？”琳迪有些不安的看着他们来时的路，小声问。
走了大约五分钟后，洞穴总算宽敞起来，萤石再度变得密集，只是光色变成了令人不安的暗红。
“我会偶尔看一眼你，我对轮回中的异类，通常抱有很大的兴趣。不过，你恐怕也已经记不得什么了。”
赫达兹的呼号声音更加洪亮，琳迪已经痛苦的堵住了耳朵，塔布蕾丝也难过得弯下了腰。
洞穴的通路，到此结束。
彻底，消失不见。
他马上想起什么一样指了指刚穿好衣物的塔布蕾丝，“你就不用再跳舞了，你的神明已经深刻了解你的心意，相信我。”
悠奇叹了口气，领在最前，“早知道会是现在的情况，真该带根照明杖的。”
但岩石比预计的还要坚硬，虽然被炸开的区域直径有两米左右足够通行，但深度只有不到三分，这意味着要四箭左右才能前进一米。
很快，河水再次呼啸而来，这次，奔流的水波，借助奇异的力量向着上坡汹涌而去。
错乱的声音中，克雷恩莫名地得到了这些凌乱而缺乏联系的句子。而他从中得到的最直接的讯息，就是这些话来自于冥府的双生天使之一，冥土天使露比爱尔。
“出发！”克雷恩有些兴奋地握紧了拳头。
毫无疑问，即使是冥妖王这样级别的怪物，也可以从中轻松出入。
温瑟走到矿脉旁，抬起手抚摸着那晶莹光滑的黑色截面，难以言喻的痛楚清楚地从他的眼底浮现。
重新看到了希望之光，几个同伴立刻起身按要求翻找之后照明用的萤石。那些碎块虽然光芒非常微弱，但在找到火把材料之前，有总比没有好。
但展现出如此实力的冥妖王，却连移动一厘米的距离也做不到。
但他一句话也没有说。
“禁锢她的是你，没有谁能破坏它，这也是一种永恒。你应该感到欣喜。当诺恩萨尔宽恕一切，你就可以在每一世的生命中，去寻找她。”
温瑟靠着洞壁闭上眼睛，喃喃念叨着旁人听不清的祷文，隐约可以捕捉到类似黑暗之神这样的词汇。
琳迪咬了咬嘴唇，恼恨地甩了一下攥紧的拳头，背上弓转身跑去克雷恩身边，用力把他扶了起来，“走，咱们快点离开这里。”
“闭嘴。”琳迪狠狠瞪了他一眼，“话不能乱说知道吗！”
“你只是一个幽灵，我没有和你交手的必要。你就算还活着，我也没有兴趣和你动手，你所谓的炽焰烈火，在我看来只是孩子的把戏。我很忙，以后不要再因为这种理由呼唤我。”
“不需要解释了，你的怨恨，我根本无法理解。我被赋予的只有职责和能力，这些，似乎帮不了你什么。”
那仿佛能毁灭一切的怪物，就这样被轻易地砸到在地，无数星星点点的光芒随之飘散而出，涌入到锁链的间隙之中。
塔布蕾丝解释说：“用魔力激活，确认位置的话可以直接用魔力连接镇魂石和目标，没有确认能力，也可以直接灌入魔力，镇魂石会自行吸收封印距离最近的幽灵。”
“对哦。”塔布蕾丝不好意思地拨弄了一下耳朵，“这里也没有照顾小宝宝的东西。”
克雷恩虚脱一样地瘫倒在石壁旁边，狂风已经止歇，巨大的次元裂隙，也收缩到仅剩下包围着那巨大锁链的一圈而已。
温瑟皱着眉，对未知的风险还是感到有些担心，“就不能让克雷恩再试试刚才的法子吗？”
果然，碎裂的岩缝中，的确正有一只先前见过的小虫子正在慌乱的扭动。悠奇考虑了一下，一拳把那只水蛭砸死，说：“你耳朵好用，贴着石壁听一听。看看能不能听到什么动静。”
特尔斯还想要冲过去，但次元裂隙中吹出的狂风和不断震动的大地让他寸步难行，只能徒劳的冲着冥妖王怒吼。
悠奇苦笑着回头，看着克雷恩说：“糟糕透了，此路不通。”
而且，地下的水道不知道要流经多久才能到达安全地区，温瑟需要恢复足够多的魔力才行。否则，半路消失的浮游结界肯定会让他们全变成鱼粪。
悠奇笑了笑，“那么大家休息的时候，就请祈祷那不会发生吧。”
看了一眼克雷恩和温瑟的比划，悠奇挠了挠头，在几处裸|露出来的镇魂石选择了直径比较合适的一块，轻轻亲吻了一下剑刃，然后狠狠砍了下去。
眼前的世界骤然变得扭曲，脑海中无数的电光闪耀奔腾，胸腔里传来尖锐而剧烈的刺痛，克雷恩痛苦地闭上了眼，仿佛有一道被埋藏了千百年的伤口被用力扯开，从中流出了足以淹没一切的悲伤。
碎裂的石块很快就沾上了他右拳的血迹，但他就像不知道疼一样依然疯狂的出拳，通道就这样硬是被他向前推进了近两米。
在最后筋疲力尽之前，他发泄一样的仰头长声怒吼，汗滴飞洒，狮王拳·煌咬左右同出。
赫达兹突然大声叫喊起来，明显不属于这个世界的语言在力量的辅助下穿越次元裂隙，远远的传了出去。
特尔斯张望了一眼被锁链贯穿的地面，不太相信地说：“那怪物……被|干掉了？”
风速越来越大，赫达兹脚边晕倒的悠奇竟然被直接吹开，一路滚到了墙边。
“姐姐打算见见你，希望你不要在那个地方还这么吵闹。她的时间很宝贵，她也很喜欢安静，任何让她感到厌烦的事物，我都会赐予其彻底地毁灭。希望你能牢牢记住。”
可恶……难道……难道真的要这样召来那个世界的其他三只怪物吗？要是……要是圣域因此而完蛋，岂不是……成了我的责任？克雷恩拼命想把手掌从石壁上拿起，但强大的吸力反而把他整个身躯拽了过去，装饰墙纸一样死死贴在上面。
一瞬间，所有的痛楚都被驱散，力量也渐渐恢复到身上。他睁开眼，眼前的一切几乎没有变化，刚才看似漫长的体会，其实又只是短短的一眨眼而已。
“不要把这里当作囚牢，这是一个永远纯净简单的空间，你可以思考，不要浪费你神力带来的特权。只不过，这些注定将被遗忘。”
“不，咱们更需要节约的是时间和体力。这里还没有离开镇魂石矿脉的范围。”悠奇摇头说，“而且深红流星埋掉咱们的风险也太大，就用爆裂箭吧。”
看着她发红的眼眶，悠奇点了点头，“对，如果你愿意，可以去找她，等她长大后，让她重新认识你。”
明亮的火光照耀的范围大了许多，看见的情景让克雷恩和悠奇同时皱起了眉。
不过他们已经拿到了自己所需要的分量，实际上，还都拿得多了一些以防万一。对这种只能和亡灵巫师交易的宝物，他们的兴趣也都不是很大。
也许单纯的触摸到镇魂石并不会产生这么剧烈的反应，罪魁祸首，很可能是他贸然的打开灵魂障壁的行为。
“它这就脱困了吗？”悠奇惊讶地说。
“悠奇，这里……为什么会有之前那种蚀骨水蛭？”
不到三十次爆裂箭，在克雷恩压着碎石后的时机连续射击的情况下，七八分钟就宣告结束。
悠奇也捡了一块装起来，琳迪为了保险，把剩下那块稍小点的塞进了自己腰包。本来说要拿上一块证明自己武勇的特尔斯，却只是呆呆地看着，最后狠狠咬了自己的嘴唇一口，才蹲下拿了一小块碎片，随手放进怀中。
“遇到合适的材料看看能不能做一个。”悠奇把感应力径直顺着洞穴延伸出去，“咱们不会这么好运，走到哪里都有萤石照耀。”
知道那是个喝了安眠药睡觉也能警戒度保持在较高水平的精英刺客，克雷恩他们也没什么好不放心的。
“很好，总算甩开一些了。”听着挖掘的声音渐渐微弱下去，克雷恩吁了口气，“咱们好像快要离开矿脉所在的区域了。”
犹如被浸入了消沉之海，沸腾的热血瞬间坠入冰点，四肢动弹不得，整个身躯都只能僵硬地漂浮。
“如此得到的，终将如此失去。”
塔布蕾丝眨了眨眼，带着些鼻音说：“也就是说，她这会儿很可能正降生在世界的某个角落对吗？”
“怎么？你有什么感觉吗？”悠奇扭头问。
他看了塔布蕾丝很多眼。
但风中浓烈的硫磺味道，突然消失得干干净净。
“那好极了。也许彻底离开能引发次元裂隙的地区后，那家伙就不会再费力追过来了。我觉得，赫达兹对冥府之力有一定依赖性。”悠奇斟酌着说，“镇魂石矿脉附近应该是它主要活动的范围。”
“冥府不会帮幽灵实现任何愿望，任何亡者，在此皆会有平等的应得之物。你们的区别，仅仅是惩罚。”
随着那光芒落入水中，大致的情况总算看的比较清楚。
非常巧的，他们打开的洞口正好处于地下河的一段宽敞通道之中，而这一段一共也不过五六米长，再往两段延伸，河水就都奔涌入足够灌满的洞穴中，下去游泳的话，连头也冒不出来。
在疲倦中榨取出最后的体力，但绕过一个颇大的转弯，沿着开始变陡的坡道向下走出几百米后，小队终于还是遇上了令他们无比绝望的情景。
“也许多前进十几米就打通了。”克雷恩盯着那片岩石，认真地说，“我看过一本女吟游诗人的自传，她在处于人生最低谷的时候，也没有放弃过努力，她想的就是也许再坚持一下就有转机。于是才有了她之后人生的大放光彩。”
悠奇数了数剩下的全部箭矢，“只能前进七八米。我想……大家可以开始祈祷了。”
悠奇考虑了一下，慎重地说：“谁也不知道赫达兹什么时候能转换完身体，咱们最好还是不要耽搁任何时间。”
“我既是死亡，死亡既是永恒。很抱歉，我无法理解所谓的短暂与漫长。”
这么多年，这么迅疾的水流竟然没能侵蚀出足够的空间，也不知道异常的究竟是这里的岩层还是水。
悠奇晃了晃头，扶着石壁站了起来，他先看了看眼前的奇妙景观，跟着皱眉感应了一下，向着好奇走过去的特尔斯和琳迪大喊：“别碰！那不是这个世界的东西。那上面的力量……已经强大到我无法形容的程度。太危险了。”
“我在最前面吧。”塔布蕾丝擦了擦眼睛，抢到琳迪身前，飞快地爬了进去。
“往回走吗？”塔布蕾丝转身走了几步，问。
“那么强烈的共鸣既有可能招来露比爱尔的轮回之锁，也有可能招来赫达兹的另外三个同胞。”悠奇毫不客气地说，“不能因为一次赌赢了，就把筹码全丢到桌子上。”
克雷恩和悠奇随口聊了一会儿，经历了这么多后，悠奇却还是不太愿意提起自己的事，要么含糊的带过，要么，就干脆地用沉默表示拒绝。
“通了！”克雷恩兴奋地跑了过去，扶住摇摇欲坠的特尔斯，“快休息一下。”
不得不说，在不断传来的爆炸声和闪动的火光下，塔布蕾丝舞蹈中的赤|裸身躯，竟然透出了一股诡异的美感。
悠奇又感应了一下，确认后才说：“没有。不过它好像被彻底压制住了。这会儿正拼命的一丝丝把精神力逸散出去，气息也在跟着缓缓减弱，它应该是打算更换身躯了。咱们快走吧，这种好运，恐怕不是每次都有的。”
克雷恩恼怒地举起弓箭，“咱们也往里挖！”
当声音扩大到可怕的程度后，赫达兹的语气突然带上了明显的疑惑，它不再呼喊多余的反复词汇，转而单纯的重复那三个名字。
这么几句话的功夫，岩石崩碎的声音竟然逼近了许多，大家都意识到赫达兹多半还是想逼克雷恩再多制造几次次元裂隙，从那巨响来判断，这怪物一边挖掘一边前进也不会比他们慢上多少。
而烟尘散去后，露出的，还是冷硬的岩石。
“为了节约箭，我是不是用深红流星更好？”他拉满弓，犹豫了一下。
与其提心吊胆地等待，不如赌博一样睡上一觉，就算赫达兹真的追来，起码恢复一点力气不至于躺平任杀。
克雷恩点了点头，“被矿脉环绕的时候，那种类似共鸣的感觉非常强烈，现在弱了不少。”
“好了。”悠奇连忙打断了思路诡异的她，“咱们不是要在这生活下去，活的再久也久不过外面那个怪物。”
一个黑漆漆的洞口被打通，许多石块掉落进去，很快发出扑通的声响。早就越来越清晰的水流声，终于在没有任何阻隔的情况下传入大家耳中。
水流的坡度非常明显，水面距离他们打开的洞口只有不到半米，每个人都能闻到水花飞溅起的腐腥潮气。
他能感知到，赫达兹还活着，气息不仅没有减弱，反而暴增到此前数倍不止，令人颤抖的可怕。
精神力的确已经濒临透支，悠奇犹豫了几秒，垂下了准备召唤永凝之歌的手，点了点头，向后退开。
“姐姐不会见你的，她比我还忙，你知不知道瞬息之间，特拉埃尔就有多少生命消亡……是，我们的永恒，就是这样无趣。”
“快走吧！”随着悠奇的命令，他们再度整装前进。
也许，它的打算是舍弃掉原本属于它们的世界，前来占据这个似乎已经没有神守护的空间。
他的话音未落，整个洞穴都猛然震动了一下，更加清晰的吼声，经过洞壁的反射传了进来。
浑厚的怨灵能量瞬间聚集，赫达兹刹那间释放出全部的威能，那力量扩散开的波动，足以让琳迪他们感觉到数百倍于之前的绝望。
“别了，希望你是我亲自送行的最后一个愚者。”
“很好，不太高。”悠奇摆手让克雷恩扶开特尔斯，招出永凝之歌，迅速把开口劈斩成可以让人通过的大小。
“好吧。”琳迪咕哝了一句，弯腰准备钻入。
“怎么办？不知道里面有多长，会憋死的。”克雷恩恼火地捶死一只爬过来的蚀骨水蛭，“这种水道，根本没法用来离开吧。”
早已经把悠奇和克雷恩视作神的使者，塔布蕾丝乖乖地点了点头，快步退到最外侧，说：“我放哨。水流变向时，我来叫醒你们。”
那从天而降的、不知由什么金属锻造而成的锁链，就像摁住蚂蚁的手指一样，轻轻松松的把赫达兹压制在下面。
“好了，咱们没多少时间伤怀。”悠奇深吸口气，抬手召唤出永凝之歌，“克雷恩，你站远些。我可不想你的共鸣再打开什么通道。对了，你们都要多大的来着？”
赫达兹诧异地盯着上空的裂口，它的咆哮，突兀的转变成恐惧的嘶嚎。
塔布蕾丝迷茫的看着他，“那咱们能去哪儿？没有食物和水，总不能在这个洞里生活一辈子。也许深处能采到些蘑菇，但无论如何，也不可能坚持到让我和琳迪繁衍出一个部族来。”
石屑纷飞。
聊到最后，克雷恩仅仅是多知道了悠奇有个很厉害的阿姨，叫蕾希亚，一直以监护者自居。
“好吧。”悠奇沉默了几秒，从靠近石壁的地方退开。
在气流的帮助下，法杖闪耀着绿色的光芒沉了下去，从光芒最后停下的大小来看，水深可能超过三米。
“可这条河……流向哪里？”克雷恩钻出半个身子看了看，即使有强夜视能力，也只能看到一片黑暗中河水在疯狂的奔流而已。
琳迪站了起来，把背后的箭袋解下来递给克雷恩，“我这里还有一些。”
“不然还能去哪儿。”悠奇苦笑着看向另一边不知道究竟会延伸到哪里的洞穴，“准备出发吧，还有很长一段路要走呢。”
悠奇提上来快要烧完的箭袋，信心十足地说：“不，别忘了，这里的河，是会改变方向逆流向上的。”
塔布蕾丝的泪滴落下时，脸上挤出了一个十分难看的微笑，她的嘴巴列出一个扭曲的弧线，勉强保持着声音的稳定，说：“很好，这次……是我比较大，她……她该叫我姐姐了。”
“好极了！”悠奇兴奋地握紧拳头，“这里和那条地下水脉相通！快，你们从刚才碎掉的石头里挑拣一些比较亮的萤石，我来打通剩下这一段。”
随即，裂隙中坠下一条巨大的锁链，简单而直接地砸在赫达兹的身上。
琳迪蜷缩在克雷恩怀中，与他吻了一会儿后，也沉沉睡去。
悠奇过来的时候，顺路去她身边拽了拽她，柔声说：“走吧，她……已经不在了。不过她的灵魂被这件神器解放，不会成为赫达兹的傀儡。如果我没猜错，这条锁链应该就是轮回之锁的一部分，她和那些被禁锢了很久的幽灵们一起，投入到轮回之中了。”
这次，迸裂的碎石没有再全都落在特尔斯的脚下。
悠奇喘息了一下，从克雷恩那里要过箭袋，解开背绳一端，然后拿来火石，让克雷恩附魔火元素后，把已经没箭可装的箭袋点燃，拎着背带从出口垂了下去。
克雷恩点了点头，拉着琳迪转身看向来时的路。
也就是和他共鸣的镇魂石所属的轮回之锁的主人。
“真的要钻这个小洞吗？”看着那一米多高的入口，琳迪有些不满地说，“不是有很多入口，再找一个怎么样？能走的路总比这么爬要快吧？”
第一个睡着的是温瑟，他的责任感甚至能转变成入眠的动力。悠奇拉着特尔斯小声说了几句，但收效甚微，小狮子依然背对着大家，一言不发地躺了下去。
“我说过，你的尊敬对我而言毫无意义。你的转变，对我也是一样。不过随着狂妄而去的噪音倒是值得庆贺，姐姐喜欢安静，你之前太吵了。”
“你所扭曲的，也许是一条更艰辛的路。诺恩萨尔从不做白工，你太愚蠢了……”
“好！”路上已经恢复了不少，克雷恩立刻松弦，箭矢飞出，在石壁上爆开一团剧烈的火光。
它应该不是在呼唤冥妖，在场的每个成员都听得出来，它那难以理解的语言中，反复的重复着三个名字一样的单词。
“神乐于看到这世界生生不息，我们是神的意志，神的使者，我们和你不同，和你们不同。千年的思考，你应该已经想到，什么才是真相。”
“时间就要到了。凡世称为后悔的行为，你依然还有机会。轮回之纪是最后的惩罚，你的愚行意味着什么，你应该很清楚。”
听到又一波传来的吼声，这次还混杂上了巨大的爪子挖刨岩石的恐怖响动，克雷恩也觉得不能再多耽搁，说：“走吧，比起和那家伙再交手，我也宁愿什么都不带的去探索未知区域。”
“没有什么喜怒无常，诺恩萨尔不理解感情这种东西……命运不需要操纵，永恒之琴的音律，从来都没有固定过。”
温瑟、琳迪和塔布蕾丝同时无力地坐倒在地上，喘息着靠在旁边，特尔斯握紧了拳头，木桩一样站在那里。
“不，你的愚蠢和我无关。你的愤怒也和我无关。我来此，只是为了终止你的吵闹。”
窄小的洞口一直延伸了将近五十米，才终于扩大到可以让琳迪低头站起的程度，四周岩壁上的发光矿石变成了淡淡的蓝色，光线比外面弱了很多，像是繁星点缀的暗夜，只能勉强分辨出周围的轮廓。
塔布蕾丝则颇为认真地脱掉了身上的皮装，虔诚的向四方跪拜一番后，跳起了部落祈求神明祝福的舞蹈。
从一切平静下来后，塔布蕾丝就靠着石壁呆呆地站在那里，视线，一直有些迷茫地落在不远处被狂风吹到壁角的半片残尸。
克雷恩晃了晃头，清醒了一下还有些混沌的神智，“我没事，可以自己走。你……去看看塔布蕾丝吧。”
琳迪、温瑟、特尔斯和塔布蕾丝全都惊愕地望着那陡然出现的巨大裂隙，仅仅是看过去，就能轻易体会到这通道的可怕。
被她跳跃的思维打在脑门，琳迪无力地垂下肩膀，小声说：“你想的真长远……”
再往前探索一段，一片明显被开凿过的石壁上，终于出现了大块的镇魂石。
比起鹤嘴锄，锐利的永凝之歌显然更加高效，不过几下，就切落了三四块大小正好的镇魂石，他弯腰捡起一块掂了掂，“这东西比看起来轻很多啊。简直没有重量一样。要怎么用？”
和入口直到此处的情况颇为类似，再往后进发，洞穴变得更加宽敞，但镇魂石矿脉露出的断层却因为开采者没有深入反而少了许多，大半都藏在了岩石后面。
接下来的几分钟里，特尔斯鼓荡起不知道从何而来的猛烈斗气，已几乎要把生命凝聚在拳头上的架势，一次又一次不知疲倦的挥出狮王拳·怒击。
他的眼睛在萤石照耀下，闪动着颇为明亮的红光，“试试看吧。”
“我倒是还有火石。”温瑟摸了摸法师袍里的口袋，“但没有火把。”
琳迪低下头，有些苦闷地小声说：“我……不敢去看她。”
“嗯，咱们加把劲离开这里吧。”
悠奇走到开口旁，小心地把碎石里爬出来的蚀骨水蛭一只只踩死，跟着探头出去，把手上的一小块萤石丢了下去。
特尔斯默默走到悠奇身边，举起了包满绷带的右拳，小声说：“我先来帮你开一段。你这么累，休息一下吧。”
悠奇摇了摇头，“万一这后面就是岩石层呢？你剩下的箭全都爆裂掉，咱们也就能多前进个十几米吧。”
一串串上古语言从耳边滑过，语气平淡无波，像口深井中的水。
“你的愤怒似乎转向了奇怪的方向。这样会让你好过的话，你还有数百年的时光可以利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