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54 春夜幽冥如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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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甲士诚恳说道：“姜先生，这个疯子已经看不清东西了，凡是靠近之人，都会被他劈砍，先生还是……”
老大夫被姜杉瞪得额头冒汗，赶紧点头应下。
姜杉点了点头，行到那位老翁身前。
吕烽死了，山师阴变了，下一个是不是轮他自己？
这座宅子并不大，不多时姜杉便行到后院入口。
姜杉点了点头，他心中已经有些明白太史殊的意思。
聪明人之间，可以省下很多无用问话。他身体的状况能够瞒过别人，却是瞒不过自己这位坚信“天行有常”的师兄。
大帐门帘被人从外掀开，晨光照射进来，姜杉单手举起遮蔽晨光，双眼微眯。
说罢，他便推开甲士，走向蒙蓝谷，走向那扇院门。
只见后院门外，蒙蓝谷浑身浴血，擎着半柄断剑，倚着墙根静静坐着。唯有那轻微起伏的胸膛，证明他还活着。
来人手中却是擎着一只茶壶。
太史殊扭头看着姜杉。
姜杉在太史殊搀扶之下，踏入小院门中。
姜杉摆了摆手，“无妨。”
燕军甲士朝姜杉行礼，退了半步。
当黎明第一道曙光射入营帐之时。
姜杉轻声咳嗽，柔声问道：“老先生，当时是怎样有个情况？”
姜杉也是摇头，他们这些人在九霄之时，那是何等情深义重，谁又会料到如今变成这样？
姜杉缓缓拿起桌上茶杯，将那被他说“凉了”的茶水，慢慢饮下。
老翁似是有些害怕，微微垂首说道：“回禀大人，老夫，草民原本是怕极，不愿去趟这浑水，毕竟外面世道不好，附近可不就是在打仗？只是……只是耐不住这孩子哭得太过凄凉。医者父母心，草民怎么都不能放任不管。等草民进入这院子，便发现后院全是死人，还有一个满身是血的汉子。”
大帐之外突有人声，“报告姜先生！找到蒙蓝谷了！”
太史殊点了点头，“齐国那边伍庚已死，黑一门暂时群龙无首。九婴门主山师云逃离战场，或许未来会是一个祸端。不过，既然山师阴在那里，以他手段，若是连小小丧家之犬都对付不了，那他想要重振门楣，也不过是痴人说梦。这样一来，这些事情，你也不用再操心。”
一入后院前庭，那浓烈血腥气味便扑面而来，熏得人鼻尖发痒，胃里翻滚。
而在他身边，横七竖八躺着数十具尸体，皆是血煞军打扮。
姜杉将拳头握紧，按在这些黄纸之上，“蒙蓝谷到现在还没有传递新的情报回来，难道这一次，又要让扬獍师兄逃出生天？”
“呵。”想到这里，姜杉不由摇头。他是不信命的，这次倒是与扬獍相斗到这种地步，也是棋逢对手。
他心中明白，扬獍这次壮士断腕，一举剿灭于己不利的势力，若是这次杀不了他，那日后谁还能阻挡这个心死的疯子？
可到了这一步，他也已经手段尽出，接下来谁死谁活，那就得看老天爷的了。
光芒落在眼上，姜杉睁开双眼。
微微伸了个懒腰，姜杉抖擞精神。他方才听林火的话，熄了灯，靠着椅背歇息了片刻。现在，是时候继续做事了。
太史殊也是叹气，“扬獍师弟原本可为天下君子，如今却让无数人恨不得将他剥皮抽筋。我当初也是看着他与琼花小师妹走到一起，现在成了这般下场，只能说，这便是造化弄人。”
老大夫先是哑然，随后低头看着怀中孩子，又看看姜杉。
姜杉借着晨光，看着桌上一叠黄纸。上面是血煞军分散后的各个走向，陆陆续续送来，姜杉便陆陆续续看过，看过不止一遍。
“满身是血？他现在怎么样？”姜杉心中想着，那个汉子应该就是蒙蓝谷。
太史殊摇了摇头，“我看着你上山，也是看着你成了今天样子。你看似不争，骨子里却比谁都骄傲。营中琐事我没有白润处理得拿手，但是如今大局已定下，我还是能够掌控过来。只希望，师弟你能安心静养。这大燕，还有我们呢。”
等他们两人赶到小院之时，已是半个时辰之后。
姜杉从枕下取出新的羊毫笔，正准备重新研磨。
姜杉与太史殊同时站起身来。
便在姜杉与太史殊回顾过去，沉默无言之时。
这里究竟发生了什么？
太史殊轻声说道：“那位老翁是隔壁大夫，他在天亮之前便听闻院中喊杀之声。但是他当时也是怕极，最终也是没管。直到最后一切停歇，却有个孩子嚎啕大哭起来。”
姜杉暗暗皱眉，就要上前，却被同行甲士拦住。
蒙蓝谷浑身一颤，仿佛失去了全身力气，倚靠墙根，缓缓坐在地上。他咧开嘴角，断断续续说道：“姜……姜先生……蒙蓝谷……幸不……不辱使命。”
可他依旧无法确定，扬獍究竟会选择哪一条路回去冀国。
旁边甲士立即答道：“那人明明只剩一口气了，可直只要有人靠近，就会被他逼退。他一直要说，只给姜先生让路，我们……我们也不知该怎么办。”
太史殊看了姜杉一眼。他们都知道，茶水尚温。姜杉不愿意说，太史殊却是已经打定主意，“几件事情，我已经替你办了。”
“还剩多久？”太史殊正襟危坐。
太史殊手中捏着他最爱的紫砂茶壶，看了一眼姜杉脸色，“你这面色，可撑不了多久。”
姜杉摇了摇头，将茶杯放下，“这茶水可是凉了。”
姜杉将茶杯放下，起身对太史殊深鞠一躬，“劳烦师兄费心。”
目光之中隐有血丝，他已经几乎彻夜未眠。
“你放心，赏金一点都不会少你。但你要保证……”姜杉面无表情，双目之中隐有不容置疑，“必须把这个孩子抚养成人。”
行了没几步，他又回过头来看了一眼那沉睡孩子，张嘴对老大夫说道：“这个孩子与你有缘。老先生，便将他收下吧。”
蒙蓝谷身子一抖。他强撑着墙根，血手印印满白墙。
姜杉倚靠在椅背上，皮肤苍白，双唇无色。他就像是一个精致的花袍木偶。
姜杉眉头紧皱将太史殊轻轻推来，快步朝后院走去。
姜杉轻叹一声，淡淡说道：“是我。”
老翁咽了咽口水，这才说道：“他不知杀了多少人，他身上的伤势早就应该毙命，可是……可是他一直活了下来，他还让我找燕军，所以……”
血从他身上十数个伤口之中流淌下来，在剩下汇成一滩。这般伤势，他怎么可能还会活着？
姜杉放下手掌，微微笑着，“不过是刚刚起来，有些疲乏罢了。”
林火把他笔架拿走了，不过这点小把戏怎么会难住姜杉。他在就在帐中藏了备用的文房四宝。这一点林火或许也知道，当时不过是摆出一个姿态，不然姜杉继续作践自己。
时间不多了啊。
可惜，这次扬獍若是不死，他自己怕也是活不了多久。再次交锋，也不过是一种奢望。
姜杉双眉一挑。
可是。
军中之人多爱饮酒，最爱品茶的不过一人——黑衣军师，太史殊。
姜杉嘴角含笑，微微摇头，“我明白师兄的好意，只是……只是不知道扬獍师兄下落，我又怎么能够心安？”
太史殊摇了摇头，行到姜杉桌边坐下，“不喝酒了，茶水总要喝些。”他将另一只手中扣着的小茶杯放在姜杉桌上，为他斟了半杯茶水。
脚步轻响，踏过满地血浆。
他便这样，拖着残破甚至，拎着断剑又站了起来。他的身子摇摇晃晃，手中断剑甚至没有瞄准姜杉方向，但是他还是从黏着喉中吐出一句话来，“上……前……者，唯死……而已！”
太史殊将自己面前茶水饮尽，慢慢说道：“先说冀国的事情。我已经让吕玲玲去安抚，这毕竟是他们冀国的家事，该让他们自己解决。那个拓跋元一虽然是个混人，但是心中知晓大是大非，还是值得信赖。至于忻鼎盛那个墙头草，一刀了事。这些事情，你已经不用再费心。”
姜杉举杯抿了一口，“太史师兄的茶水可都金贵，不喝那可就亏大了。”他绝口不问太史殊是如何发现他已经不饮酒的。
“吕玲玲那便还有林火陪着，想来也不会出什么大事。”太史殊继续说道：“狄国那便有慎公子与他手下赵将军处理。他们也是久经沙场，想必无需你的指示，也能将事情做得漂亮。这件事情，你也不用再费心。”
元豕的死讯。拓跋元一等候接见。郭显达应当如何处置？忻鼎盛又该作何安排？南面狄国溃败，是否应当追击？这一切一切全都汇总到他面前。还有……
他的目光扫过堂中，余光能见到一名老翁抱着孩子。甲士正在问询那名老翁，孩子却在他怀中沉睡。
姜杉办完这事，方才快步走向后院。
他的时间有限，可事情总是络绎不绝。
姜杉并未在意，他的目光穿过前庭，定格在院落门外。
姜杉眯起眼睛，并未接嘴。
那甲士诚恳说道：“姜先生，这个疯子已经看不清东西了，凡是靠近之人，都会被他劈砍，先生还是……”
老大夫被姜杉瞪得额头冒汗，赶紧点头应下。
姜杉点了点头，行到那位老翁身前。
吕烽死了，山师阴变了，下一个是不是轮他自己？
这座宅子并不大，不多时姜杉便行到后院入口。
姜杉点了点头，他心中已经有些明白太史殊的意思。
聪明人之间，可以省下很多无用问话。他身体的状况能够瞒过别人，却是瞒不过自己这位坚信“天行有常”的师兄。
大帐门帘被人从外掀开，晨光照射进来，姜杉单手举起遮蔽晨光，双眼微眯。
说罢，他便推开甲士，走向蒙蓝谷，走向那扇院门。
只见后院门外，蒙蓝谷浑身浴血，擎着半柄断剑，倚着墙根静静坐着。唯有那轻微起伏的胸膛，证明他还活着。
来人手中却是擎着一只茶壶。
太史殊扭头看着姜杉。
姜杉在太史殊搀扶之下，踏入小院门中。
姜杉摆了摆手，“无妨。”
燕军甲士朝姜杉行礼，退了半步。
当黎明第一道曙光射入营帐之时。
姜杉轻声咳嗽，柔声问道：“老先生，当时是怎样有个情况？”
姜杉也是摇头，他们这些人在九霄之时，那是何等情深义重，谁又会料到如今变成这样？
姜杉缓缓拿起桌上茶杯，将那被他说“凉了”的茶水，慢慢饮下。
老翁似是有些害怕，微微垂首说道：“回禀大人，老夫，草民原本是怕极，不愿去趟这浑水，毕竟外面世道不好，附近可不就是在打仗？只是……只是耐不住这孩子哭得太过凄凉。医者父母心，草民怎么都不能放任不管。等草民进入这院子，便发现后院全是死人，还有一个满身是血的汉子。”
大帐之外突有人声，“报告姜先生！找到蒙蓝谷了！”
太史殊点了点头，“齐国那边伍庚已死，黑一门暂时群龙无首。九婴门主山师云逃离战场，或许未来会是一个祸端。不过，既然山师阴在那里，以他手段，若是连小小丧家之犬都对付不了，那他想要重振门楣，也不过是痴人说梦。这样一来，这些事情，你也不用再操心。”
一入后院前庭，那浓烈血腥气味便扑面而来，熏得人鼻尖发痒，胃里翻滚。
而在他身边，横七竖八躺着数十具尸体，皆是血煞军打扮。
姜杉将拳头握紧，按在这些黄纸之上，“蒙蓝谷到现在还没有传递新的情报回来，难道这一次，又要让扬獍师兄逃出生天？”
“呵。”想到这里，姜杉不由摇头。他是不信命的，这次倒是与扬獍相斗到这种地步，也是棋逢对手。
他心中明白，扬獍这次壮士断腕，一举剿灭于己不利的势力，若是这次杀不了他，那日后谁还能阻挡这个心死的疯子？
可到了这一步，他也已经手段尽出，接下来谁死谁活，那就得看老天爷的了。
光芒落在眼上，姜杉睁开双眼。
微微伸了个懒腰，姜杉抖擞精神。他方才听林火的话，熄了灯，靠着椅背歇息了片刻。现在，是时候继续做事了。
太史殊也是叹气，“扬獍师弟原本可为天下君子，如今却让无数人恨不得将他剥皮抽筋。我当初也是看着他与琼花小师妹走到一起，现在成了这般下场，只能说，这便是造化弄人。”
老大夫先是哑然，随后低头看着怀中孩子，又看看姜杉。
姜杉借着晨光，看着桌上一叠黄纸。上面是血煞军分散后的各个走向，陆陆续续送来，姜杉便陆陆续续看过，看过不止一遍。
“满身是血？他现在怎么样？”姜杉心中想着，那个汉子应该就是蒙蓝谷。
太史殊摇了摇头，“我看着你上山，也是看着你成了今天样子。你看似不争，骨子里却比谁都骄傲。营中琐事我没有白润处理得拿手，但是如今大局已定下，我还是能够掌控过来。只希望，师弟你能安心静养。这大燕，还有我们呢。”
等他们两人赶到小院之时，已是半个时辰之后。
姜杉从枕下取出新的羊毫笔，正准备重新研磨。
姜杉与太史殊同时站起身来。
便在姜杉与太史殊回顾过去，沉默无言之时。
这里究竟发生了什么？
太史殊轻声说道：“那位老翁是隔壁大夫，他在天亮之前便听闻院中喊杀之声。但是他当时也是怕极，最终也是没管。直到最后一切停歇，却有个孩子嚎啕大哭起来。”
姜杉暗暗皱眉，就要上前，却被同行甲士拦住。
蒙蓝谷浑身一颤，仿佛失去了全身力气，倚靠墙根，缓缓坐在地上。他咧开嘴角，断断续续说道：“姜……姜先生……蒙蓝谷……幸不……不辱使命。”
可他依旧无法确定，扬獍究竟会选择哪一条路回去冀国。
旁边甲士立即答道：“那人明明只剩一口气了，可直只要有人靠近，就会被他逼退。他一直要说，只给姜先生让路，我们……我们也不知该怎么办。”
太史殊看了姜杉一眼。他们都知道，茶水尚温。姜杉不愿意说，太史殊却是已经打定主意，“几件事情，我已经替你办了。”
“还剩多久？”太史殊正襟危坐。
太史殊手中捏着他最爱的紫砂茶壶，看了一眼姜杉脸色，“你这面色，可撑不了多久。”
姜杉摇了摇头，将茶杯放下，“这茶水可是凉了。”
姜杉将茶杯放下，起身对太史殊深鞠一躬，“劳烦师兄费心。”
目光之中隐有血丝，他已经几乎彻夜未眠。
“你放心，赏金一点都不会少你。但你要保证……”姜杉面无表情，双目之中隐有不容置疑，“必须把这个孩子抚养成人。”
行了没几步，他又回过头来看了一眼那沉睡孩子，张嘴对老大夫说道：“这个孩子与你有缘。老先生，便将他收下吧。”
蒙蓝谷身子一抖。他强撑着墙根，血手印印满白墙。
姜杉倚靠在椅背上，皮肤苍白，双唇无色。他就像是一个精致的花袍木偶。
姜杉眉头紧皱将太史殊轻轻推来，快步朝后院走去。
姜杉轻叹一声，淡淡说道：“是我。”
老翁咽了咽口水，这才说道：“他不知杀了多少人，他身上的伤势早就应该毙命，可是……可是他一直活了下来，他还让我找燕军，所以……”
血从他身上十数个伤口之中流淌下来，在剩下汇成一滩。这般伤势，他怎么可能还会活着？
姜杉放下手掌，微微笑着，“不过是刚刚起来，有些疲乏罢了。”
林火把他笔架拿走了，不过这点小把戏怎么会难住姜杉。他在就在帐中藏了备用的文房四宝。这一点林火或许也知道，当时不过是摆出一个姿态，不然姜杉继续作践自己。
时间不多了啊。
可惜，这次扬獍若是不死，他自己怕也是活不了多久。再次交锋，也不过是一种奢望。
姜杉双眉一挑。
可是。
军中之人多爱饮酒，最爱品茶的不过一人——黑衣军师，太史殊。
姜杉嘴角含笑，微微摇头，“我明白师兄的好意，只是……只是不知道扬獍师兄下落，我又怎么能够心安？”
太史殊摇了摇头，行到姜杉桌边坐下，“不喝酒了，茶水总要喝些。”他将另一只手中扣着的小茶杯放在姜杉桌上，为他斟了半杯茶水。
脚步轻响，踏过满地血浆。
他便这样，拖着残破甚至，拎着断剑又站了起来。他的身子摇摇晃晃，手中断剑甚至没有瞄准姜杉方向，但是他还是从黏着喉中吐出一句话来，“上……前……者，唯死……而已！”
太史殊将自己面前茶水饮尽，慢慢说道：“先说冀国的事情。我已经让吕玲玲去安抚，这毕竟是他们冀国的家事，该让他们自己解决。那个拓跋元一虽然是个混人，但是心中知晓大是大非，还是值得信赖。至于忻鼎盛那个墙头草，一刀了事。这些事情，你已经不用再费心。”
姜杉举杯抿了一口，“太史师兄的茶水可都金贵，不喝那可就亏大了。”他绝口不问太史殊是如何发现他已经不饮酒的。
“吕玲玲那便还有林火陪着，想来也不会出什么大事。”太史殊继续说道：“狄国那便有慎公子与他手下赵将军处理。他们也是久经沙场，想必无需你的指示，也能将事情做得漂亮。这件事情，你也不用再费心。”
元豕的死讯。拓跋元一等候接见。郭显达应当如何处置？忻鼎盛又该作何安排？南面狄国溃败，是否应当追击？这一切一切全都汇总到他面前。还有……
他的目光扫过堂中，余光能见到一名老翁抱着孩子。甲士正在问询那名老翁，孩子却在他怀中沉睡。
姜杉办完这事，方才快步走向后院。
他的时间有限，可事情总是络绎不绝。
姜杉并未在意，他的目光穿过前庭，定格在院落门外。
姜杉眯起眼睛，并未接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