贪玩中文网 > 意大利之旅 > 德意志、奥地利和阿尔卑斯地区 (一五八〇年十月八日—二十七日)

德意志、奥地利和阿尔卑斯地区 (一五八〇年十月八日—二十七日)

推荐阅读:赣第德曼殊斐尔小说集涡堤孩永井荷风异国放浪记夏目漱石浮世与病榻日本侘寂德川时代的文艺与社会“意气”的构造西方文学史十二讲仿生人会梦见电子羊吗

贪玩中文网 www.tanwanzw.com,最快更新意大利之旅最新章节!

    康斯坦茨(四里),我们在下午四时左右到达那里,城市面积相当于夏龙,属于奥地利大公爵,信天主教,然而以前长达三十年时间被路德派占领,后来查理五世皇帝用武力把他们驱逐(1)。从教堂内看不见圣像来说还可感觉这件事的影响。主教是当地贵族,还是住在罗马的红衣主教,领四万埃居俸禄。在圣母寺里议事司铎一职值一千五百弗罗林,由贵族担任。我们看到有一人骑马从外面进来,穿得很花哨,像一位武士。所以有人说城里有许多路德派。

    我们爬到那座很高的钟楼,看到一个人放哨,不论遇上什么情况从不离开,守在里面不动。

    他们在莱茵河河边建造一幢有屋顶的大房子,约有五十步长,四十步阔;他们置放十二到十五个大轮子,轮子不停地转动往上一层楼递送大量的水,上面又有同样数量的铁轮子(因为楼下的是木轮子),又用同样方法送到再上一层楼。这些水送到约有五十尺的高度,倒入一条宽阔的人工河道,流向他们城内让好几座磨坊转动起来。在这楼里做的师傅,单是工钱是五千七百弗罗林,此外还送酒给他喝。在水底四周铺设结实的木板,他们说是挡水,这样水停留在箱子里,需要时更容易汲取。他们还装了几个设施,遇上水面高低不同时用以升降这套齿轮机械。

    莱茵河在这里不叫莱茵河了,因为在城市的头上它的河面开阔像个湖,有四个德国里那么宽,五六个德国里那么长。他们有一个漂亮的平台,俯视这个大湖的湖口,也在平台上卸货物。离此湖五十步远有一幢美丽的小房子,有人在里面日夜瞭望。房子上系一根铁链,挡住桥梁的入口处,放了许多木桩,从两边限制这部分湖面,船只都在这里停泊和装货。在圣母寺里有一条渠道越过莱茵河,通往城市的郊区。

    我们从这点就可以知道我们正在离开瑞士,那就是在抵达城市以前看到不少贵族的庄院巨宅,这在瑞士是很少见的。至少私家宅院,不论在城市还是在乡村,就我们一路走来而言,美丽得让法国没法相比;他们就是不使用石板瓦,尤其是旅店,那里服务较好;若对我们的服务有不足之处,这不是从物质欠缺上来说的,从他们的其他设施来看就可认识到这点,没有一家旅店不是使用银质大盘,大部分还镀金和雕饰,这是从习惯上来说的。这是一个非常富饶的国家,尤其盛产葡萄酒。

    再回头来说康斯坦茨,我们在苍鹰旅店住得很差;我们还从我们的一个跟班与我们从巴塞尔雇用的向导争吵中,领教了当地人的典型的日耳曼放肆与骄横。蒙田先生去投诉,事情也就闹到了法官那里,当地的司法官是一位意大利贵族,定居在这里,已有家室,还早就有了市籍。当我们问他,那位大人的仆人针对我们作的证词是否可以相信;他回答说可以相信,只要他把他们解雇;但是事情了结后他还可以再雇用他们。真是高招。

    第二天是星期日,由于这番折腾,我们待到午饭以后,换地方进了铁矛旅店,在那里住得十分舒服。城防司令的儿子曾在梅吕领主家当见习侍从,我们的大人们进餐和去其他地方总是陪伴在侧;可是他说不来一句法语。餐桌上菜经常在变化。在这里,以后也经常如此,当桌布撤走后又随酒给他们送上其他新菜。首先上加斯科涅所称的皇冠蛋糕,然后上香料面包,第三道是白面包,切成片,但是整只还是相连的,松软可口;面包片之间洒上许多香料和盐,面包皮上也是这样。

    这个国家到处是麻风病医院,路上也随时可见麻风病人。

    早餐时村庄给前来打工的人提供拌茴香的扁烤饼,烤饼上面洒几块切得极细的猪油和几瓣大蒜叶。德国人向一个男人表示敬意,不管他站在什么位置,总是待在他左边,站在他右边是对他的冒犯,说为了尊重一个男人必须空出他的右边,以便他可以用手拿武器。

    星期日中饭后,我们离开康斯坦茨,在离城市一里处渡湖,我们到

    马克道夫(二里)住宿,这是一座挂科隆旗帜的天主教小城,我们住在当年为了皇帝从意大利进入德国而设置的这家驿馆里。这里,还有其他许多地方,草褥里塞的是某种树叶子,这要比麦秆好,也更结实。城市四周有块很大的葡萄种植地,盛产好葡萄酒。

    十月十日星期一,我们在早饭后离开:因为蒙田先生受到艳阳天的诱惑,取消当天去拉文斯堡的计划,改变一天日程要去林道。蒙田先生从来不吃早饭;但是有人给他一片干面包带了在路上吃。有时再找几颗葡萄也就应付了。这个地区还在葡萄收获季节,葡萄满坑满谷,即使在林道四周也是。他们把葡萄从地里拉上葡萄架,让出不少美丽的道路,周围郁郁葱葱,煞是好看。我们经过一座叫松钦(2)的城市,它是帝国内的天主教城市,在康斯坦茨湖边;乌尔姆、纽伦堡和其他地方的所有货物都用车子运到这里,然后通过湖驶入莱茵河河道。我们将近下午三点钟抵达

    林道(三里),小城坐落在湖前一百步的地方,这一百步是在一座石桥上走过的,这是仅有的通道,城市其他四周就被湖围绕。湖约一里宽,湖的那边是格里松斯山脉。这条湖和四周的河流由于冰雪融化,水面都是冬天低,夏天高。

    城里的女人都在头上戴一顶裘皮帽或便帽,像我们的无边圆帽,顶部是灰鼠一类真皮,里面是羊皮,这样的帽子只售三德斯通。我们的圆帽前面开孔,她们的圆帽后面开孔,看得到束成辫子的头发。她们爱穿红或白的靴子,这对她们也很合适。

    他们信奉两种宗教。我们去参观了公元八六六年建造的天主教教堂,一切设施完整保存。我们也参观了新教牧师使用的教堂。帝国的城市根据居民的意愿都有信仰天主教或路德教的自由。他们对于自己信奉的宗教多少有点偏爱。据教士对蒙田先生说,在林道也就只有两三个天主教徒。教士并不因此不能自由地得到收入,主持仪式,当地的修女也是如此。蒙田先生也跟新教牧师谈过话,他从他那里了解不到多少事,除了对茨温利与加尔文的一般憎恨以外。他们说,事实上也是很少城市没有它们自己的信仰;他们立马丁·路德为领袖,在他的权威下,他们引发了好几次阐述马丁·路德著作意义的论辩。

    我们下榻在皇冠旅馆,这是一家舒适的客店。在餐厅的板壁墙上有一只跟墙面一样宽的笼子,养了许多鸟。笼子还有空中过道,用铜丝绑住,让鸟从房间一头飞到另一头,享受空间。室内家具与木制品用的都是冷杉,这是他们森林中最普通的树木;但是他们细心地上漆、涂油、擦亮,还用野猪鬃拂尘给凳子和桌子掸灰。

    他们还有丰富的卷心菜,用一种特殊的工具切成小块,切散后大量放入罐子,加盐后封存,整个冬天都拿它做菜汤。

    这里,蒙田先生在床上试用一条羽毛被盖身,这也是他的习惯。他对这种做法大加赞扬,觉得这个被子又暖和又轻。他认为对于娇气的人来说要埋怨的只是床,这里的人不用床垫,谁在行李里带上一只床垫和一顶帐子,就可觉得什么都不缺了。由于他们物产丰富,端上桌子的菜肴花样众多,有各种不同的菜汤、沙司、生菜,都是我们日常不多见的。有的人给我们喝木瓜汤,还有的人在汤里放烤土豆片和包菜色拉。他们还有不放面包的薄羹,种类很多,如用米做的,人人都在公碗里勺,因为没有专供个人的服务,这一切在良好的旅店里气氛非常惬意,他觉得只有法国贵族家的厨艺才可相比。很少贵族家的餐厅有那么好的装饰。

    他们好鱼众多,跟肉一起吃;他们不爱吃鳟鱼,只吃它的卵;他们有许多野味,山鹬、野兔,配料烹调与我们很不相同,但是味道至少不输于我们。我们也没有见过像他们一般提供的那样嫩食物。他们在上肉时也搭配煮李子、梨子塔、苹果,有时先上烤肉,最后上汤,有时又顺序相反。他们的水果只是生梨和苹果,非常好吃,还有核桃和奶酪。在上肉的中间,还端上一个银制或锡制的果盘,分成四格,放上各种各样的磨碎的调料。有枯茗,或类似的种籽,辛辣刺激,他们把它和在面包里;他们的面包大部分都放茴香。饭后又把装满酒的玻璃杯放在桌子,再上两三道吃了令人口渴的各种东西。

    蒙田先生觉得旅途中有三件事引以为憾:第一,他没有带一名厨师,以便让他学习他们的厨艺,能够有一天在自己府上一试身手。第二,他没有带一名德国仆人或者找当地的哪位贵族作伴,因为由着那个笨蛋导游安排日程,他觉得极大的不自在。第三,在启程以前没有读一读那些书,可以给他介绍每个地方的名胜奇观,或者没有在行李箱里放一部孟斯特或诸如此类的书(3)。

    确实,他在评论中总掺有对自己国家的些许嘲弄,还出于其他原因怀着憎恨与愤怒;从而在一切情况下,他更喜欢这个国家的生活方便,那是法国不能相比的。他甚至适应他们喝酒不掺水的习惯。至于斗酒,他只是出于礼仪才偶尔接受,从不主动参加。

    德意志南部的生活水平比法国高,例如我们一人一马至少每天花上一太阳埃居。客人每顿包饭先得付四、五或六巴岑。在两顿餐前和餐后喝什么饮料和甚至最普通的点心都要另外付费,因而德国人早晨一般不喝酒就离开旅店。饭后再点的菜和随此一起上的酒,这对他们来说是主要支出,随同点心一起算账。说实在的,看到他们的菜肴很丰盛,尤其是酒在本地也很贵,还从远地运来的,我觉得他们要价高还是情有可原的。

    他们亲自邀请仆人一起喝,共坐一张桌子待上两三个钟点。他们的酒装在像大水罐似的壶里,看到酒壶一空而不立即加满真是罪孽一桩。从不给水,有人要求也不给,除非那是些备受尊敬的人。随后他们算喂马的燕麦,再是马厩的费用;马厩也包括草料。他们这一点非常好,要收多少费用一开始就说在前头,谁讨价还价也占不到什么便宜。他们自豪、爱发脾气、酗酒;但是蒙田先生说,他们既不是叛徒也不是窃贼。

    我们在早饭后离开林道,将近下午两点钟到了

    凡根(两里)。在那里驮箱子的骡子受了伤,这件意外迫使我们停了下来。我们不得不在第二天雇了一辆大车,每天三埃居。车把式有四匹马,靠此为生。这是帝国的一座小城,它除了天主教以外什么教会组织都不愿意接受。长柄镰刀是这里的名产,远销至洛林。

    蒙田先生第二天离开,那是十月十二日星期三上午,通过一条最直最常走的路朝着特兰托而去。我们到

    伊斯尼(两里)吃午饭。这是帝国的一座小城,布局有致,秀丽可爱。

    蒙田先生按照自己的习惯,很快去找来了本城的一位神学圣师,向他了解情况。圣师跟他们一起用午餐。他觉得全城人都是路德派,看到路德派教堂都是占用的天主教教堂,在他们占领的帝国城市内也无不如此。他们聚在一起谈论圣事时,蒙田先生注意到有些加尔文派在路上关照过他,路德派在马丁·路德的早期言论中掺入了不少奇谈怪论,比如耶稣无处不在理论,主张耶稣-基督的身体如在圣餐中到处存在;这样他们陷入了茨温利的同样错误,虽然道路是不同的,一个过于忽视身体的存在,另一个又太滥用身体的存在。因为在这方面,圣事并没有超越教会组织和三个好人聚会(4)的特权;他们的主要论点是神性与身体是不可分的,从而,神性无处不在,身体也无处不在;其次,耶稣-基督应该永远在上帝的右侧;上帝是他的力量,上帝无处不在,在上帝右侧的基督也无处不在。圣师大声否定这种指责,把它当作诬词那样驳斥,但是事实上,在蒙田先生看来他不能自圆其说。

    他陪伴蒙田先生前去参观一家非常华丽的修道院,那里正在望弥撒;他走进堂内,没有脱掉帽子在一旁观看,直到埃斯蒂萨克先生和蒙田先生做完他们的祈祷。他们走到修道院的一个洞穴里看一块长又圆的石头,没有一点雕饰,像从一根大柱子上拆下来的,上面有用拉丁语书写的这句铭文,字迹清楚:贝蒂那克斯和安东尼厄斯·维勒斯两位皇帝重修道路与桥梁,离冈比道诺姆一万一千步处。冈比道诺姆即肯普滕,我们后去那里过夜的。这块石头可能就在那条重修的路上;因为他们认为这座伊斯尼城不是很古老。而且,观察了肯普滕两边的道路,不但没有一座桥,也看不出任何值得这些大工匠重修的工程。确实有几座陡峭的山,这绝不是什么大工程。

    肯普滕(三里),城市面积相当于圣福瓦,非常美丽,人口众多,房屋富丽堂皇。我们住进狗熊旅馆,一个很美的住所。他们给我们端上各种各样的大银杯(只是用于摆设,雕饰精美,带有不同领主的族徽),只有在极少数贵族家庭才会见到。这里又证明蒙田先生在另一场合说过的那句话:他们忘了给我们用,只是他们不当一回事;因为他们有大量锡制器皿擦得干干净净,像在他的蒙田老家一样,然而使用的只是木盘子,当然也很亮很精致。

    在这地方座位上都放坐垫,大部分木条天花板做成半月形的拱顶,看上去轻盈纤巧。至于我们开始时抱怨的餐巾,后来倒一直没有缺少过;我总不忘搜集一些用来给我的主人做床帐。如果一块餐巾不够他用,有人给他换上好几回。

    在这座城市,有那么一位商人做上十万弗罗林的棉布生意。蒙田先生离开康斯坦茨时,原来要去瑞士的这个州,棉布都是从那里销往基督教国家。只是回到林道要在湖上行船四五个小时(5)。

    这是个路德派城市;奇怪的是如同在伊斯尼一样,这里的天主教教堂也主持庄严的仪式。因为第二天星期四,是个工作日,上午在城外的一家修道院望弥撒,就像复活节那天在巴黎圣母院做的一样,有音乐和管风琴演奏,只有教职人员。帝国城市以外的老百姓就没有这种改变信仰的自由。他们在节日来这里参加礼拜。这是个非常美丽的修道院。院长把它提高到公国一级,给他得到五万弗罗林收入。他出身斯坦因家族。所有教职人员都必须是贵族。查理大帝的妻子希尔德加德在七八三年建立这座修道院,后埋葬于此,谥为圣人,她的骸骨从原来的洞穴移出,装殓于圣骸盒中。

    同一个星期四上午,蒙田先生前往路德派的教堂,跟他们宗派的其他教堂和胡格诺派教堂没有什么两样,除了祭坛在大殿的头上,祭坛部位放了几只木凳,扶手装在下边,领圣体可以按照他们的做法跪下。他在那里遇见两位老牧师,其中一位用德语向人数不多的教徒布道。当他结束时,大家用德语唱诗篇,曲子跟我们的有点不同。每篇唱后都有新装不久、非常美丽的管风琴用音乐应和,布道师高呼耶稣-基督多少次,他与众教徒脱帽也多少次。

    布道后,另一位牧师上来,靠在祭坛旁边,面对着群众,手里拿本书;一位少妇走到他面前,不戴帽子,头发蓬松,她按照当地礼节向他行了个小礼,独自站停在那里。不一会儿,一个男子,他是个工匠,腰边佩剑,也同样走过来站在那个少妇旁边。牧师在两人耳边说几句话,然后命令各人念天主经,然后开始念书中的文章。这是给结婚双方定的某些婚约,叫他们相互碰手,不接吻。

    这事完毕,他走开;蒙田先生追上他,他们一起闲谈了良久;他带了我们大人到自己住所和书房,里面布置漂亮舒适。他名叫奥格斯堡的约翰·蒂利亚努斯。大人问起路德派发表的一篇新信纲,所有圣师和亲王表示支持的都在上面签了名;但是这不是用拉丁语写成的(6)。

    当他们走出教堂,提琴与大鼓走在新婚夫妻前面从另一边离开。有人问他们是不是容许跳舞,牧师说:“为什么不可以?”又问他们为什么在这座管风琴新楼的彩玻璃上画上耶稣-基督和许多图像?他回答说:他们不禁止用图像来教育人,只要大家不搞偶像崇拜。又问:他们为什么摘下教堂里的老图像?答说:这不是他们,而是他们的好信徒,那些茨温利派受了魔鬼的诱使,在他们之前到了这里,如同其他许多人那样进行了这类破坏。以前这个宗派的其他人对我们大人也是这样回答的。他还问过伊斯尼的那位圣师本人憎恨不憎恨圣像和十字架像,他立即大叫起来:我怎么会不信神到这个地步,连得基督徒那么景仰与光荣的圣像也会憎恨么!这是邪恶的看法。这一位在进餐时还坦诚地说,他宁可做一百次弥撒也不愿参加加尔文的圣餐会。

    在那里,他们请我们吃白兔肉。这座城市坐落在伊莱河上。我们在那个星期四吃了中饭,然后经过一条荒凉的山路到

    普夫隆登(四里)住宿,天主教小村,像该地区其他地方一样,属于奥地利大公。

    关于林道有一桩事我忘了说,进城之处有一堵大墙,可以证实城市年代久远,在墙上我没有发现任何书写。我明白它的德语名字的意思是“老墙”,他们告诉我说这就是从那里来的。

    星期五上午,虽然旅舍很简陋,食物则是非常充足。床单从来不烤就睡,衣服从来不烤就穿上,这是他们的习惯,有人为了这事在他们的厨房里点上火,或者利用已有的火,都会使他们不高兴。这是我们在所有旅店会引起的最大口角之一。即便这里,满山遍野都是树林的地方,一万尺的冷杉值不了五十苏,他们也像其他地方一样不愿意让我们生火。

    星期五上午,我们离开那里,放弃那条直达特兰托的山路,又走上左边那条较为平坦的道路,蒙田先生同意绕道几天,可以欣赏德国某些美丽的城市,他后悔在凡根时没有执行最初制定去那里的计划,走上了这另一条路。我们在路上像在其他许多地方那样见到水磨坊。通过一条在某块高地下的木槽取了水送入磨坊;然后再在高出地面许多的木槽架子上,通过木槽一头的陡坡把水泄下。我们到

    福森(一里)吃中饭。这是一座天主教小城,属于奥格斯堡主教。我们在那里见到许多人是奥地利大公的扈从,他住在那里一座城堡内,与巴伐利亚公爵为邻。

    我们在莱希河上把箱子放到一个筏子上,由我随同其他几位押运至奥格斯堡。所谓筏子也就是几块系在一起的木板,进了港口,也就把它拆散了。

    那里有一座修道院;他们给大人们观赏被他们作为圣物供奉的一只杯子和一条襟带,来自他们称为马格努斯的圣人,据他们说是一位苏格兰国王的儿子,高隆班的弟子。丕平国王建造这座修道院,任命他做第一任院长。在大殿顶部写下了这句话,在那句话上面有音符定下调子:蒙上帝赐福的马格努斯德高望重,丕平亲王闻其美誉,对这位圣人的居地赐以皇室的慷慨。查理大帝后来再度赐恩,这事在修道院内也有铭志。午饭后,两批人都前去

    舍恩高(四里)住宿,巴伐利亚公爵的小城,也因此是个十足的天主教城市;因为这位亲王比德国任何人都坚持自己的管辖区不受玷污,誓死不变。

    星星旅馆建筑良好,餐桌礼仪也别出心裁。他们把盐瓶放在一张方桌子的对角,又把烛台放在另两个对角,形成一个圣安德烈十字架。他们从不供应鸡蛋,至少直到那时是这样,除非是切成四块的熟鸡蛋,放在他们用非常新鲜美味的野菜做成的色拉里;他们提供新酒,一般都在酿制后就喝的;他们需要多少麦子就用大头连枷在谷仓里打多少。星期六,我们到

    兰茨贝格(四里)吃中饭。巴伐利亚公爵的小城,坐落在莱希河上,面积安排非常协调:城内、城外、城堡。我们到的那天正逢集市,人头攒动;在一座大广场中央是个喷泉,一百根管子把水喷到一长矛那般高,管子可以朝任何方向随意转动。城内与城外皆有一座非常美丽的教堂,都处在陡峭的山坡上,城堡也是如此。

    蒙田先生去那里参观一所耶稣会学院,环境良好,一幢新盖的楼房,以后还要造一座美丽的教堂。蒙田先生趁自己闲着跟他们交谈。城堡里当家做主的是海尔芬施泰因伯爵。谁要是梦想罗马教以外的宗教,奉劝他不要开口。

    在分隔城市与郊区的那扇城门上,有一大块一五五二年的拉丁语铭牌:本城参议院与人民建立此碑纪念巴伐利亚两位公爵兄弟威廉和路易。在这块地方还有其他箴言,如:武士必须坚强,但不靠披金戴银,而靠勇气与铁剑。在上面有:世界是禁闭疯子的笼子。在另一块非常明显的地方,引用某位罗马历史学家的话,谈到罗马执政官马塞卢斯跟该国一位国王打仗败退的故事:在此战中,巴伐利亚国王卡尔洛曼跟马塞卢斯执政官交锋,并把他击败,等等。

    在私家住宅的门口也有许多精彩的拉丁语箴言。他们经常重新油漆自己的城市,这样给城市还有教堂一副欣欣向荣的面貌。三四年以来我们经过的地方都漆得几乎焕然一新。仿佛事先有约在欢迎我们的光临,因为他们的工作都是定好日期的。

    这个城市的大钟也像这个国家内许多其他城市一样,一刻钟一敲;有人说纽伦堡的钟每分钟都敲。我们在中饭后离开那里,通过一块平坦如博斯平原那样的牧草地,来到了

    奥格斯堡(四里),它被认为是德国最美丽的城市,就像斯特拉斯堡被认为是最强有力的城市。

    第一桩奇怪的安排————这倒也显示了他们的干净————就是我们到达之际,发现旅店在我们必须走的螺旋楼梯台阶上都铺了布,为了防止我们不要把他们刚擦亮上光的楼梯弄脏————他们每周六都是这样做的。我们在他们的旅店从没发现蜘蛛和污泥;有的旅店,谁若有需要,还提供遮窗的窗帘。

    房间里桌子不多,有的话也仅是跟床脚系在一起,可用铰链任意升降的那类桌子。床脚超出床身两或三尺,经常在床头部位;木头质地与雕饰都很精良;但是我们的胡桃木远远胜过他们的冷杉。他们使用亮光闪闪的锡盘子,随随便便放在木盘子下面。他们在靠床的墙面上经常铺遮布和装帘子,以防吐痰弄脏墙壁。

    德国人特别爱好族徽。在所有旅舍里有数不尽的族徽,都是国内贵族羁旅中路过留在墙上,而今挂满了窗户。

    上菜的顺序经常变化。这里虾在最初几道上,其他地方都是在最后第二道上,个头大得出奇。在许多旅店————那些大的————菜都盛在有盖的盘子里送上。他们的玻璃闪闪发亮,这是他们的窗子不像我们那样拴住,他们的窗框可以任意移动,玻璃窗也经常擦洗。

    蒙田先生在第二天星期日上午参观了好几座教堂;在天主教教堂————在这里数量众多————他看见到处仪式进行良好。那里有六座路德派教堂,十六位牧师。六座教堂中两座是占用天主教的,四座是他们自己建造的。他在那天早晨参观了一座,样子好像是学校大礼堂,没有图像,没有管风琴,没有十字架。墙上挂满用德语写的几段《圣经》摘录。两把椅子,一把给牧师用,那时他正在布道;另一把在下面,坐着那位领唱诗篇的人。每篇唱完,他们等待这个人给下一篇定调子;他们中有的任意张口乱唱,有的任意戴着帽子唱。之后,在人群中的一位牧师走上祭坛,他拿着一部书念了其中好几段祷词;念某些祷词时,教徒站起身,合拢手,提到耶稣-基督时深深鞠躬。在他脱帽念完时,他转向祭坛,上面有一条手巾、一把水壶和一只盛了水的杯子;有一名妇女后面跟了十或十二名妇女,让他看一个在襁褓中露出面孔的婴儿。牧师把手指三次浸入水杯里,然后向孩儿的脸上洒去,嘴里念念有词。这样做完后,有两个男人走近来,每人举起右手的两只手指指向孩子,牧师向他们说话,仪式完毕。

    蒙田先生走出门时跟这位牧师聊了起来。他们不从教堂领一分钱,议院从公款中支付他们。来这个教堂做礼拜的人比两三个天主教教堂的人还多。我们没有看到一个美丽的妇女;她们的衣服彼此很不相同。男人之间也很难区分出谁是贵族,因为那个阶层的人都戴丝绒软帽,人人都腰间佩剑。

    我们在一家招牌上有棵椴树的旅店借宿,就在富格尔家族(7)的大公馆旁边。这个家族中的一员在几年前过世,给他的继承者留下了足足有二百万法国埃居的遗产;他的继承者为了让他的灵魂安息,给了那里的耶稣会三万弗罗林现金,耶稣会从此在当地站稳了脚跟。富格尔大公馆用铜做屋顶。一般说来,这里的房屋比任何一座法国城市都要漂亮、宽敞、高大,马路也宽阔得多。他认为城市有奥尔良那么大。

    中饭后,我们到一家公共场馆里观看击剑,那里挤着许多人;入场时要付钱,就像看街头艺人,木凳位子也要付钱。他们用匕首、双手剑、两头棍、双刃短剑对打。后来我们还去看了有奖射箭比赛,场子要比沙夫豪森的还要气派。

    从那里到我们进城的城门口,我们看到有一条大水渠穿过我们经过的一条桥下,这水来自城外,通过一座人行桥下经过城壕河上的一条木渠流去。这股水推动众多轮子,这些轮子又拉动好几只唧筒,借两条铅制的水渠把低地里的井水举到至少五十尺高的水塔里。这里把水倒入一口石头大池子,这个大池子的水又通过几条渠道直放而下,就是用这单一的方法向全城分配,使得到处都有井。个人若要取水,向城市或者一年付十弗罗林,或者终生一次性付清两百弗罗林,即可获得许可。这项获利甚丰的工程他们已经拥有了四十年。

    天主教徒与路德教徒通婚也很普遍,更热情的一方接受另一方的教规,这样的婚姻也不少于千对;我们的主人是天主教徒,他的妻子信路德派。他们用一头插鬃毛的掸子擦玻璃。他们说用四五十埃居就可买到一匹良马。

    市政当局向埃斯蒂萨克先生与蒙田先生致敬,在晚饭时向他们送来了十四桶当地葡萄酒,由七名穿制服的士官和一名市府的礼宾军官呈上,他们请军官同进晚餐;因为这是当地的习俗;要向押送礼物的人表示谢意;他们也就叫人给他们一埃居。跟他们一起进餐的军官对蒙田先生说,他们城里共有三人负责向有一定地位的外国客人馈赠礼物,他们要完成这项使命必须留心客人的身份地位,然后根据情况向他们表达应有的礼数;他们赠酒有多有少。对于一位公爵,就要有一位城镇首长亲自前来送礼。他们估计我们是男爵和骑士。蒙田先生出于某些原因,要我们大家佯装不知,不要说出他们的身份;他整天独自在城里溜达;他相信这样更使自己受人尊敬。德国的全体城市确实也向他们表示了尊敬。

    当他经过圣母教堂时,天气特别寒冷(因为从肯普滕开始,他们感到寒气刺骨,在这以前气候好得不能再好),他没有想到自己鼻子上包了一块手帕,认为他这样孤零零一人,衣衫不整,没有人会注意到他。当他们跟他较为熟悉随便时,有人对他说教堂里的人都觉得他这身打扮奇怪。最后他招来了他最要躲避的坏事,因为穿着不合时宜反而更加惹人注意;因为,就他自己来说,到哪里都要跟当地的风土人情保持一致,在奥格斯堡就戴了一顶裘皮帽走遍全城。

    他们在奥格斯堡说,他们全城消灭的不是小耗子,还是大肥鼠,德国其他各地都是鼠患泛滥。这方面他们有说不完的奇迹,把这份功劳归之于死后葬在本地的一位主教;他们把他坟墓的泥土,捏成核桃那么一小团一小团出售,他们说不论带到哪里,都可以用此消除这个鼠害。

    星期一,我们到圣母教堂去观看一场婚礼,城里的一个富家丑女跟富格尔家工作的一个威尼斯人结合;我们在那里没有看见一个漂亮女人。富格尔家族人员有好几位,个个都很富有,占据这座城市里的最高位子。我们也参观他们家里的两座大厅,一座高大宽敞,大理石地面;另一座低矮,里面放满古代与现代的纹章,一头还连着一个小房间。我从未见过这么富丽堂皇的房间。

    我们也看到这次聚会中的跳舞场面;跳的只是三拍子的阿尔曼德舞。他们每曲舞罢即与女伴分开,把她们领到位子前坐下,座位放在舞厅的四壁,分成两排,上盖红布,他们不与她们混杂。稍稍停顿一会,他们又过来请她们,他们吻她们的手,女士接受他们时不吻他们的手;然后他们把手放在她们的腋窝下,抱住她们,侧面贴着脸颊,女士把右手放在他们肩上。他们跳舞,交谈,大家都不戴帽子,穿得也不很华丽。

    我们在城市的其他地区看到富格尔家族的其他房屋,他们不惜代价把它们造得美轮美奂,也使城市十分感激:这都是些夏天的游乐宫。在其中一幢房子里我们看到一座钟,依靠维持平衡的水流走动的。那里还有两口有盖的大鱼缸,有二十平方尺,里面全是鱼。每口鱼缸四边都有好几根小管子,有的直,有的向上弯;通过这些管子,活水灌入这些鱼缸,有的管子把水往前直注,有的管子把水往上喷得一矛高。在这两口鱼缸之间,有十尺宽的空间铺上木板,有许多看不见的小铜管穿过木板。当那些女士正高高兴兴瞧着金鱼玩的时候,你只要放开弹簧,所有这些小管子立刻喷出一人高的细小急速的水柱,给这些女士的衬裙和肥臀带来凉意。在另一个地方还有一个有趣的喷泉,当你对着它欣赏时,有人要就可以打开看不见的小管子阀门,水可以从一百个方向细细地洒在你的脸上。那里还有这句拉丁话:寻找开心,这里就是,好好开心吧。

    还有一个鸟房,正方形,各边二十平方尺,高度十二至十五尺,到处都被编织的铜丝网封住;里面有十到十二棵冷杉和一口井;养满了鸟。我们看见有波兰鸽子,他们叫做印度鸽子,我在别处也见过:它们身体很大,嘴像鹧鸪。

    我们也观看到一位园丁的绝活,他能够预见寒潮和暴风雨,把他收获的许多朝鲜蓟、白菜、莴苣、菠菜、菊苣和其他草本植物放进了一个小房子,仿佛立即要吃掉似的,把它们的根部埋在某种土里,可望两三个月内保持质量和新鲜。事实也是,他那时有一百株朝鲜蓟,没有一株枯萎,虽然他收割已超过六周。

    我们还看到一支铅制的弯形器具,两头打洞穿孔,把它灌满了水,让两头孔眼朝上,突然把右边的一头倒转过来,这样一头放进满的水桶里就会吸水,另一头则把水灌在桶外;这样流动后管子不出现真空总是不停地吸水和放水(8)。

    富格尔家的族徽是一块中间一分为二的盾牌,左边是金黄色麦田中一朵青色百合花,右边是青色麦田中一朵金黄色百合花,这是查理五世皇帝册封他们贵族时赐予的。

    我们还去见了从威尼斯给萨克森公爵带来两头鸵鸟的几个人。雄鸟毛色较黑,红颈子,雌鸟较灰,生了许多蛋。他们带着它们步行来的,他们说他们的畜生比他们精神还好,屡屡乘机要摆脱他们;但是他们用一个环束住它们大腿上面的腰部,另一个系在肩上,再在身子上绕一圈,留出长长的皮带,他们牵了要停要转弯全凭自己心意。

    星期二,蒙该城领主的盛情邀请,我们去参观这座城的一扇暗门;夜里任何时分,谁要进城,不论是步行、骑马,只要报出他的姓名,说出到城里哪一家去或者他寻找的旅店名称,都可以走这扇门。城里雇用两个忠于职守的人看守这道出入口。骑马的人入内要付两巴岑,走路的人要付一巴岑。对外联通的那扇门包了一层铁皮,旁边有一块铁片系着一根链子,外面人拉动这块铁片。链子弯弯曲曲一长条,与一个守门人高高在上的房间相连,敲响一口小钟。守门人穿着衬衣,在床上前后拉动一个什么装置,打开离他的房间足足有一百多步之遥的第一扇门。那人进了城,坐在一座约有四十步左右的桥上,桥的四周密封,架在城壕上;沿着这座桥是一条木头水渠,沿着水渠是开启这第一扇门的机械装置,人一进来这扇门随即关上。走过桥进入到一个小空地,这里对守门人说话,报出自己的姓名和地址。守门人听到他呈报后,打钟告诉他的同伴;同伴住在这扇门下一层楼,那里有大房间。那人拨动跟房间相连的走廊里的一个弹簧装置,首先打开一根小铁栏杆,然后推动一个大齿轮拉起吊桥,所有这些动作表面都是觉察不到的,因为这一切都是隔了厚墙与厚门进行的。突然又声音响亮地把一切都关上了。过了桥,一扇大门打开,木制的门很厚,还用大铁条加固。外来人处在一间厅里,一路上看不到人可以跟他说话。在他关进那里以后,才给他打开另一扇相似的门;他进入第二个厅,那里有了亮光。他看到一只锡罐吊在一根链子上往下放;他把进城费放在里面。这钱由守门人提了上去;他若不满意,让这人晾着一直到第二天;他若满意,根据规矩,他用同样方法打开又是一扇跟其他类似的门,夜归人一通过门就立即关闭,他也进入了城内。

    这是当年罕见的复杂工程之一。英国女王特地派遣一位大使,请求领主公开这套设施的工艺。他们说他们予以拒绝。在这扇城门下面有一个大洞穴,可以潜藏五百匹马,在战时接受援军和出征,都不用惊动城内老百姓。

    从那里我们又去参观了圣十字教堂,非常美丽。他们正在为将近一百年前发生的一桩神迹举行盛大庆典。一名妇女不愿意咽下耶稣-基督身上的肉,从嘴里取出,用蜡包住放在一只盒子里,她进行了忏悔;大家一看这一切变成了真正的肉。他们对此提出许多证据,还在许多地方用拉丁语和德语写下这个神迹。他们把这块蜡、然后又把呈肉色的小片放在水晶盒里以供瞻仰。这座教堂用黄铜作顶,如同富格尔的公馆,这在当地不是很稀罕。

    路德派的教堂就紧挨在旁边;就像在其他地方,他们的住宿与教堂很近,如同天主教教堂里有修道院一样。在这座教堂的门上,他们挂上圣母手抱耶稣-基督,还有其他圣人和孩子,有这句话:让小孩子到我这里来,等等。

    在我们的旅店有一架铁皮机械,伸出两根管子直插到一口深井的底部,一个男孩在上面摇动一个器具,把这些铁皮上下升降到两三尺,轮流打压这口井底的水;用唧筒打得水往上喷涌,通过一条铅渠送往厨房和其他需要的地方。

    他们还有一名清洁工,付给他钱就能马上来把弄脏的墙面洗刷干净。

    那里还供应大大小小的糕饼,盛在彩陶盘子里,形式跟烤糕一模一样。每餐差不多都送上一些糖果和几盒蜜饯;面包美味之至;葡萄酒质量良好,在这个国家最多的是白葡萄酒。奥格斯堡周围不产葡萄,都是从五六天路程外的地方运来的。主人在葡萄酒上花费一百弗罗林,共和国要收去六十弗罗林,对其他买了自用的私人只收一半价钱。

    在许多地方,他们还有习惯在客房和餐厅里放香水。

    这座城市最初都是茨温利派。后来,天主教被召回,路德派取代了茨温利派的位子;目前,天主教徒居高位的占多数,在人数上则少得多。蒙田先生也去会见了耶稣会人士,发现有几位非常博学。

    十月十九日星期三早晨,我们在那里吃早饭。蒙田先生很舍不得离开,因为离多瑙河才一天路程而不去看一看,还有他顺路经过的乌尔姆城,和仅半天路程的酸泉浴场。这是在平原上的一个浴场,水是凉的,要加热后才能饮用或沐浴。这水味道微带酸辣,很好喝,适用于头痛与胃病;一家著名的浴场,旅店设施齐全住得很舒服,据人家跟我们说,如同在巴登一样。但是冬天来得很快,而且这条路又处在我们这条路的反方向,我们必须再折回到奥格斯堡:蒙田先生怎么也不喜欢走回头路。

    我在蒙田先生住宿的旅店餐厅门前刻上他家的族徽;画得很好,这样我付了画工两埃居,木工二十苏。

    里库斯建在莱希河边。我们穿过一个美丽、盛产小麦的地带;我们到

    布鲁克(五里)投宿。这是巴伐利亚公国内环境非常优美的大村庄,信天主教。我们在第二天十月二十日星期四离开,继续穿越一块种植小麦的大平原(这地区不产酒),然后又是一片极目看不到边的草原,我们到

    慕尼黑(四里)吃中饭。城市面积约相当于波尔多,巴伐利亚公国的首府,选侯们在伊萨尔河边都建有自己的王府。城内有一座壮丽的城堡,还有我从未在法国和意大利见过的最美丽的拱顶马厩(9),可圈养二百匹马。这是一座笃信天主教的城市,美丽、人口多、商业发达。

    从奥格斯堡北面走了一天路程,人与马的日常开销打算四里弗尔,仆人四十苏。在我们的房间里有窗帘,没有床顶帐,一切设施什物都保持干干净净。他们用木屑把水煮开,用来擦地板。这个地区到处都在切两个品种的萝卜,就像打麦子那样仔细和快速。七八个大汉,每只手里拿大刀,有节奏地在像我们的压榨机似的大桶里捣鼓。这样把它们像卷心菜一样加上盐腌制过冬。他们这两种果蔬不是种在花园里,而是种在田地里,到时候收获。

    巴伐利亚公爵那时正在当地,他娶了洛林公爵的妹妹,有了两个大男孩和一个女儿。公爵两兄弟(10)在同一城市;我们在的那天,他们带了妻子和全家都去狩猎。星期五上午我们离开那里,穿越那位公爵的森林,看到无数棕色兽群,如绵羊。我们一口气到达

    柯尼格斯道尔(六里),破旧的小村子,位于巴伐利亚公国内。

    耶稣会人强势统治这个地区,发动了一场大运动,逼迫神父赶走他们的相好,否则将受重罚(11),招来人们的憎恨。看到神父对此大发牢骚,好像以前对他们这种做法十分容忍,以致被他们当成合情合理的了,自后还忙于在他们的公爵面前吁请。

    我们在这里吃到了德国过鱼日(12)的第一批蛋,或者也可说切成四块放在色拉里的鸡蛋。他们在好些银器之外,还使用像箍桶似的木制大口杯招待我们。这个村里一位贵族家的淑女给蒙田先生送来了她家酿造的酒。

    我们在星期六清晨离开;在右边遇上了伊萨尔河(13)和巴伐利亚山脚下的一条大湖;在一座小山上走了一小时,爬到山顶,上面有一块铭牌,上写一位巴伐利亚公爵约一百年前命人凿通山洞。我们借一条易走、方便、维护良好的道路,又加上风和日丽,完全钻入了阿尔卑斯山的腹部。

    从这座小山下来,我们遇到一个非常美丽的湖,长与阔各为一加斯科涅里,四周是高山绝壁;我们在山脚下始终沿着这条路,有时遇到芳草菲菲的小平原,还住着人家。这一路走到了

    米滕瓦尔德住宿。小村沿着伊萨尔河畔,地理位置良好,属于巴伐利亚公爵。他们给我们送来第一批栗子尝新,在德国也曾给我们送过,完全是生的。旅店里有一间浴室,旅人都习惯花一巴岑半来这里出身汗。我在先生们吃晚饭时去了那里。有许多德国人来拔火罐和放血。

    第二天,十月二十三日星期日上午,我们继续走山中的那条夹道,遇见一扇门和一幢房子挡住了去路。这是进入蒂罗尔地区的门户,它属于奥地利大公;我们到

    泽费尔德(三里)吃中饭。小村子,修道院,环境宜人;这里的教堂颇为秀丽,以这样的一次神迹而为世人所知。一三八四年,有个人,他的名字邻近的人还叫得出来,复活节那天,不愿意只是领到一块普通的圣饼,他要一块大的。他拿了放进嘴里,土地在他身下坍塌,他跌进窟窿里只露出个头;他抓住祭坛的角落;神父从他的嘴里把这块圣饼抠了出来。他们还给大家看那个洞,上面盖了一块铁栅栏,还有祭坛,上面还有那个人的手指印,圣饼是殷红的,好像沾了血滴。我们也看到近代一个蒂罗尔人用拉丁语写的一篇文章,说他几天前吞进一块肉,卡在咽喉口,既咽不下也吐不出足足有三天;他许了个愿,到了这家教堂里立即痊愈了。

    从这里开始,我们发现我们经过的这片高地有一些美丽的村庄;然后下坡走了约半个小时,在山脚下遇到一个地势良好的小镇,在一个仿佛不可攀援的陡峭悬崖上有一座雄伟的城堡,控制着这里狭窄、开在石头里的下山道。宽度连得一辆普通的大车也过不去,这座山的其他不少地方也无不如此;以致要走这条道的车把式通常都是把普通的大车缩小至少一尺。

    从那里我们见到一条长长的峡谷,因姆河在此流过,走向维也纳投入多瑙河(14)。在拉丁语中是Oenus。从因斯布鲁克走水路五至六天可到达维也纳。这条峡谷好像在蒙田先生看来是他生平从未见过的美景。两边的山忽而收紧,然后又向着我们还在走着的河的左边豁然开朗,在那些并不是直线的山坡上留出一些宜于耕种的土地;忽而在另一边也是如此。然后又发现有两三层叠在一起的平原,上面都有美丽的贵族府邸和教堂;这一切都被包围和封闭在看不见顶的群山之间。

    在我们这边的巉岩上,我们发现一个耶稣受难十字架,在这个地方不用绳索自高处往下放,那是任何人都不可能到达的。他们说查理五世的祖父马克西米连皇帝,在山里打猎迷了路,为了证明自己在此脱险,命人竖立了这个纪念像。这则故事也画在奥格斯堡市政府弓箭手使用的大厅里。我们当晚前去

    因斯布鲁克(三里),蒂罗尔伯爵领地的主要城市,在拉丁语中是Oenopontum。奥地利大公斐迪南居住于此。非常美丽的小城市,巧妙地建于这个山谷的谷底,到处是泉水与溪流,在我们所见过的德国和瑞士城市内这是常见的胜景。房屋都是沿山建成的平台式建筑。

    我们住宿在玫瑰旅店,设施良好。他们用锡制餐具招待我们。至于法国式餐巾,我们在几天前已经使用上了。有的床前还有帐子;为了显示民族的特色都绚丽多彩,用布裁成一定形状,细工透雕,然而短而窄,对我们的使用习惯来说根本用不上,帐顶才三手指宽,有许多缨子。他们把蒙田先生使用的床单交给我,四边都有四寸宽的做工讲究的白色花边。

    如同德国其他许多城市,整夜有人巡逻街头,钟点响起高声报时。

    我们路过的地方到处都有这个习惯,上肉时还配鱼;但是在鱼日子里上鱼是不配肉的,至少对我们如此。

    星期一,我们离开这里,左边沿着因姆河走在这片美丽的平原上。我们到

    哈尔(二里)吃中饭,我们走这条路仅是为了看看它。这是像因斯布鲁克这样的小城,面积约利布恩那么大(15),在那条我们后来走桥重新越过的河边上。当地开采的盐供应德国全境。每星期做九百个盐饼,一埃居一个。盐饼每个厚达半乌依德,都是差不多的样子;因为当模具的盒子就是这个形状。这属于大公;但是花费是很大的。为了制盐,我看到那里堆积的木头就比我在别处见到的多:因为煮盐的铁皮锅,圆周足足有三十步那么大,放在锅里煮的盐卤是从邻近两里外的一座大山中引过来的。

    那里有几座美丽的教堂,主要是耶稣会的教堂,蒙田先生前去参观;在因斯布鲁克,他也参观了其他教派的教堂,都环境幽美,建筑清丽。

    中饭后,我们又到了河的那边,因为斐迪南大公居住的豪华府邸就在那里,蒙田先生要去拜谒,向他吻手致意。他在早晨去过,但是据一位伯爵跟他说大公正忙于开会,无法见他。我们于是在下午又去了,见他在花园里;至少我们相信窥见的是他。然而,有人向他报告有几位先生在这里,并说明原委,回来传达说他请他们原谅,但是第二天他更方便恭候;他们若是有什么托付,可以向某位米兰伯爵提出。这种冷淡态度,又加上不让他们去参观城堡,有点惹恼了蒙田先生;当他同一天向王府的一位官员发牢骚时,那人对他说这位亲王回答说了,他不愿意见法国人,法国王室是他家的敌人(16)。我们回到

    因斯布鲁克(两里)。我们在一座教堂内看到奥地利皇室亲王和公主的十八尊人头铜像,非常精致。

    我们也去参加了奥地利红衣主教和布尔戈侯爵的晚宴,他们都是那位大公与奥格斯堡城里的一名小妾所生。她是商人的女儿,有了这两个儿子后也无再生,大公娶她是为了给予两个儿子合法的地位;那位夫人就在今年逝世的。整个朝廷还在为她服丧。他们的仪式跟我们为亲王举行的仪式相差不多。大厅张挂黑布,天盖与椅子也是。红衣主教是兄长,我相信他还不到二十岁。侯爵只喝瓶装酒,红衣主教酒内掺很多水。他们不用有盖的碗,菜都是碗面朝天端了上来,上肉的方式跟我们一样。当他们要入座时,离桌子稍远,然后有人把放满菜肴的桌子给他们端过来。红衣主教居上座;他们的上座总是在右边。

    我们在这座宫殿里观看网球比赛和一座秀丽的花园。大公是位能干的建筑师,还是这些设施的设计师。我们在他的家里还看到十到十二门火炮;打的炮弹大如鹅蛋,架在极其华丽的镀金轮子上,火炮本身也镀金;其实它们只是木制的,但是炮口贴上一层铁皮,内部也同样是铁皮;一个人就可以把它扛在肩上,使用寿命不如铁铸的那么长,但是攻击力量差不多同样大。

    我们在他的城堡耕地上看到两头牛,身体大得出奇,白头灰身,那是弗拉拉公爵送给他的;因为那位弗拉拉公爵娶了他的三姐妹之一,佛罗伦萨公爵娶了另一个,曼图亚公爵娶了第三个。三姐妹以前都在哈尔,被人称为三王后;因为对皇帝的女儿都这样称呼,就像其他人根据她们的封地被称为某某伯爵夫人或公爵夫人;以皇帝君临的王国作为她们的别名。这三姐妹有两位已经作古;第三位还健在,蒙田先生欲求一见而没有如愿;她已入教门当修女,耶稣会也是被她接受和建立在当地的。

    这里的人有这样的说法,大公不能把自己的财产留给子女,财产必须回归帝国的继承者;但是他们又不知道让我们听懂这其中的道理;他们说到他的妻子,虽然被他娶了,并不是一门适当的亲事。大家认为是合法的,他的孩子也是没有问题的;不管怎样,他积攒了大量财富,足够留些给他们。

    星期二,我们早晨出发,穿过平原,继续山间的那条小道又走上原来的道路。走出旅店一里路,我们登上一座小山,从一条好走的路爬高一个小时。在我们左边看到其他好几座山,山坡更为平缓开阔,都是村庄和教堂,大部分种上庄稼直至山顶,不同的地貌穿插交叉,煞是好看。右边的山较荒野,只有少数地方建有房屋。我们穿过好几条小溪和湍流,走向都不一样。在我们走的那条路上,无论山顶上与山脚下,遇见许多大村镇,好几家漂亮的旅店,在我们左边还有两座城堡和乡绅庄院。

    约离因斯布鲁克四里地,在右边一条非常狭窄的小道上,我们遇到一块雕刻精致的铜铭牌,钉在岩石上,有这样的拉丁语铭文:“一五三〇年,查理五世接受皇帝加冕典礼后,从西班牙和意大利回驾途中,他的弟弟、匈牙利与波希米亚国王斐迪南从潘诺尼亚过来与他在此相会,之前他们两人相互思念,但已八年没有见面。斐迪南国王下旨在他们见面相互拥抱之处立碑纪念”(17)。再往前,我们穿过一扇封住道路的大门,门上也有拉丁语写的诗句,提到查理五世皇帝在俘获法国国王和攻下罗马后,经过这里并驻跸于此(18)。

    蒙田先生说他十分喜爱此间的关隘,从这里看到景物多变,唯一的缺憾就是从未见过那么稠密的灰尘滞留在两山之间,一路不离左右,令人不堪忍受。十小时后(蒙田先生说这是他一口气的路程。他确有这样的习惯,不论他半途中要不要停下,总是在早晨离开旅店之前给马喂足燕麦)我们在深夜————而他一直没有进食————抵达

    斯特钦(七里)。属于蒂罗尔伯爵的小城,颇为秀丽,往上四分之一里处,有一座美丽的新城堡。

    餐桌上,供应的是两只连在一起的圆面包。在整个德国芥末都做成液汁状,味道跟法国白芥子相近。醋到处都是白醋,这些山里不产酒,麦子产量足够满足居民;但是这里的人喝质地非常醇厚的白葡萄酒。

    所有这些关隘安全绝对可靠,商人、车把式、拉大车的络绎不绝走在这条道上。人家对我们描述这里气候寒冷,我们却遇到几乎忍受不了的炎热。

    这个地区的妇女戴布便帽,类似我们的窄边软帽,头发梳成辫子挂下来,像别处一样。蒙田先生在一家教堂遇见一个美丽的少女,把她当成了男学生,问她会不会说拉丁语。

    这里床上都挂帐子,用粗布染成大红色,每隔四指交叉一条横格,一条是密织的,一条是网眼的。我们在德国一路旅行,没有一间卧室和客厅不是板壁墙,天花板都相当低。

    蒙田先生那一夜肠绞痛了两三个钟点,据他第二天说,挺厉害;那个第二天起床时,排出一粒中等大小的结石,很容易碎裂。外面发黄,粉碎后中间发白。他在这前一天感冒,不舒适。他在勃隆皮埃那次腹绞痛以后再也没有患过。这一次消除了他的一部分怀疑,就是他在勃隆皮埃膀胱里落进的沙子要比这次排出的多,他害怕有什么东西沉积变硬而排不出。看到自己把这个也排了出来,有理由相信就是有结石也会随同排出来的。上路不久,他就诉说腰痛,他说这是他这天跑长路的原因,认为骑在马上还比在其他情境下舒服一点。

    他找来城里的小学校长,用拉丁语问他情况;不料这是个笨蛋,向他打听城里的事竟然一问三不知。

    第二天,十月二十六日星期三,早饭后我们从那里出发,穿过一个八分之一里宽阔的平原,伊萨可河在我们右边。在这块平原上走了约两里地,邻近的山顶上有许多耕田和民宅,经常是满满一片叫我们猜不出哪里是出入口。一路上有四五座城堡。我们走上一座木桥过河,在另一边岸上继续循着河走。看到几名工匠正在修路,只是因为路用石板做的,跟佩里戈尔地区很相似。我们然后穿过一扇石门登上高地,面前是块约一里长的平原;在河的前面发现另有一块高度相近的平原;这两块平原贫瘠,多石头。在我们脚下沿河一带都是美丽的草地。我们不停地走到

    布雷萨诺内(四里)吃中饭。非常秀丽的小城,这条河穿过一座木桥流经全城。这是一个主教管辖区。我们在那里看到两座十分美丽的教堂,我们住进房屋精致的老鹰旅店。这块平原不太大;但是四周的山,即使在我们左边,坡度平缓,让人在上面耕耘佃作快近山顶。山里到处都是建在高处的钟楼与村庄,靠近城市有好多幢结构巧妙、环境幽美的房屋。

    蒙田先生说他一辈子都不相信人家对外国的衣食住行发表的评论,因为每个人都只会按照自己村子里的风俗习惯来作判断,他对于旅行者提出的看法都置若罔闻;到了这里他对于那些人的愚蠢更加骇异,事前,尤其在这次旅行中,他听说这地区阿尔卑斯山的隘道充满艰险,民风奇异,道路崎岖难行,房屋简陋,空气稀薄呼吸困难。说到空气,他谢天谢地竟觉得那么温和,因为他能忍受大热而不能忍受大冷;在这次旅行中,直到那时为止只遇到三个冷天和一小时左右的雨水。甚至还可说,他若要带了只有八岁的女儿散步,宁可到这条路上也胜过在自家花园的小径上。还有客栈,虽然他总是在生活资料与葡萄酒供应充足、价格合理的美丽城镇里投宿,也从未见过其他地方客栈像这里那么密集和漂亮。

    这里有另一种转动烤肉铁扦的方法,这装置有几只齿轮,由一根绳子紧紧缚住大铁桶。放绳时慢慢后退,这样转动约一个小时,然后又再重新回绕。靠热烟带动的熏肉机我们已经看见过好多。

    他们铁矿产量丰富,除了窗户全都装上形形色色的铁栅栏,他们的门,即使是护窗板,也都加一层铁皮。我们在这里又见到了葡萄园,这在奥格斯堡以前已在我们的视线中消失了。

    这里附近大部分房屋每层楼都有拱顶。在法国不会用凹形瓦铺盖狭窄的斜坡,他们在德国却是这样做的,即使在钟楼上也是。他们的瓦片更小更凹,有些地方还用石膏填缝。

    第二天早晨我们离开布雷萨诺内,又进入了这条相当开阔的峡谷,一路上大多数山坡都有几幢美丽的房屋点缀其间,伊萨可河在我们左边,我们穿过一个小镇,名叫克劳琛,那里有各种手艺的工匠。我们从那里来到

    科尔曼(三里)吃中饭。是个小村子,大公在那里有一幢宴乐楼。他们用彩陶酒杯和银酒杯招待我们,用白沙子洗玻璃杯。第一道菜盛在一口简洁的平底锅里,用一个小铁架托着,举起它的柄放到桌上。在锅内是黄油荷包蛋。

    从那里起,道路对我们是窄了一点,有些岩石把我们挤在峡道和河道之间几乎有冲撞的危险,幸好在河与旅人中建了一道隔墙,在有的地方长度还超过一德国里以上。虽然贴着我们身子的大多数是野山石,有的是实心的,有的是被湍流冲得都是窟窿与裂缝,还有是鳞甲状的,它们把无数体积惊人的巨物冲下山去(我相信遇上山洪必然十分危险),如同在其他地方我们也见过整座冷杉林连根拔起,挟着还与山脚相连的土丘一起往下滚落。然而这个地方人口还很兴旺,我们看到在头几座山上更高处有农田和住宅。我们还听说在这片山顶有大块美丽的平原,它们给山下的城镇供应麦子,还有非常富裕的农民和美丽的住宅。

    那里有不少木桥,我们走在其中一条上过河,让河到了我们左边。我们特别注意到,在我们看来高耸入云无法攀登的山峰上有一座城堡,他们说是当地一位男爵的,他居住在此,里面还有一个美丽的庄园和狩猎场。在所有山岭后面就是阿尔卑斯山山麓,这些土地都没有开垦,封住了峡谷的出路,以致必须再一次回到我们那条水道,从另一头重新出去。

    蒂罗尔封邑的全部收益都来自这些山岭,大公每年从中收取三十万弗罗林,这笔收入也超过其他领地的总和。我们又在一座石桥过河,早早来到了

    博尔扎诺(四里)。坐落在该河上,城市面积相当于利布恩,跟德国其他城市比较死气沉沉,以致蒙田先生高声说他知道他正在离开德国了:街道较窄,没有一个美丽的广场。然而水井、溪流、彩画和彩色玻璃窗户还是有的。

    那里盛产葡萄酒,数量充足能够供应全德国。沿着这里山区可以吃到世上最好的面包。我们参观的教堂也是建筑精美,其中尤为珍贵的是木制管风琴:体积庞大,在大祭坛前面基督受难十字架旁边;演奏者要站在系管风琴的大柱下十二多尺的地方;风箱突出在教堂的墙外,在演奏者身后十五六步,风从地下传上来。

    这座城市所在的空间并不比城市本身所需要的大了多少;但是就在我们右边的群山,往后移动山腰,把它扩大了。

    蒙田先生在这里,给他在巴塞尔遇见的弗朗索瓦·霍特曼写信,说他在德国旅游那么高兴,如今要离开真是莫大遗憾,虽然他最终目的地是意大利;外国人在这里也像在其他地方深受店主的欺诈;但是他认为这个现象可以纠正,如果大家不受出卖他们和从中分利的导游与中介的摆布。其余一切在他看来还是舒适、讲究礼貌,尤其公正与安全。

    星期五我们一早离开波尔萨诺,到

    布朗佐尔(两里)给马备上一份燕麦并吃早饭。一座小村庄,北面是伊萨可河,是它把我们送到这里,并与阿迪杰河合流,阿迪杰河流入亚得里亚海,河面宽阔,水流平稳,不再像我们在上面这些山里遇到的河流奔腾咆哮。就是这片平原也开始变宽,群山在某些地段也低下它们的尖角,直至特兰托。山腰也不及前面的山那么土壤肥沃。这条峡谷里有几处沼泽地,使道路变窄,其余都很畅通,几乎一直走在平坦的谷底。

    从布朗佐尔出发走上两里,我们遇到一个大城镇,因为逢上集市日,熙熙攘攘人很多。从那里另有一个村子,房舍很好,叫萨洛诺,大公在那里有一座城堡,在我们左边,位置很怪,在一块山石的顶端。

    ————————————————————————————————————————

    (1) 康斯坦茨,是著名的康斯坦茨公会议的所在地。1414——1418年,在德意志皇帝西吉斯孟指使下,在该城内召开会议,旨在结束天主教会大分裂和加紧对付改革派胡斯运动。后被改革派占领,1548年又被查理五世压服,城市归奥地利皇族。

    (2) 今日腓特烈港。

    (3) 指塞巴斯蒂安·孟斯特的《环球胜景》。

    (4) 参见《新约·马太福音》:“因为无论在哪里,有两三个人奉我的名聚会,哪里就有我在他们中间。”

    (5) 蒙田在《随笔集》中提到自己受不了坐船颠簸。

    (6) 指《奥格斯堡信纲》(也称《奥格斯堡信条》),为基督教新教路德宗的基本信仰纲要。有1530年版,后有1577年版。蒙田不懂德语,故不知。

    (7) 富格尔可能是当时欧洲最富裕的家族,自十四世纪起发迹于奥格斯堡,纺织工人出身,后建立金融王朝,马克西米连皇帝,查理五世、腓力二世都曾向他借钱渡过财政难关。

    (8) 其实这只是在描述一种在当时还觉得稀奇的虹吸现象。

    (9) 据“七星文库”《蒙田全集》,当时蒙田尚未到意大利,这句话可能是蒙田后加的。据另一部书的注解,也可能是秘书自己说的。

    (10) 指威廉五世和斐迪南两兄弟。

    (11) 神父是不是可以结婚,在中世纪已经争论不休,到蒙田时代依然尚未完全定论。

    (12) 指礼拜五。

    (13) 据“七星文库”《蒙田全集》,不是伊萨尔河(Isar),应是卢瓦萨赫(Loisach)河。

    (14) 据“七星文库”《蒙田全集》注,这条河不是在维也纳,而是在帕绍投入多瑙河。

    (15) 在这部《意大利之旅》中,城市面积都习惯跟蒙田的家乡加斯科涅地区作比较。

    (16) 据加拉维尼版,当时奥地利与法国并不在战争,据另一位P.米歇尔的说法:斐迪南冷淡的真正原因,是法国邮政部门拒绝向他赔偿一块遗失的宝石。

    (17) 查理五世在博洛尼亚接受克莱芒七世教皇加冕后回国,斐迪南国王则与土耳其战争结束后返朝。

    (18) 指1525年帕维亚之战,神圣罗马帝国皇帝查理五世获胜,生擒法国国王弗朗索瓦一世。

本站推荐:洛丽塔十字军骑士少年弃儿汤姆琼斯史基地边缘大象的证词曾国藩传野鸭小妹妹国盗物语

意大利之旅所有内容均来自互联网,贪玩中文网只为原作者蒙田的小说进行宣传。欢迎各位书友支持蒙田并收藏意大利之旅最新章节